陳錦玉沒醒。

“唉……”趙曜把下巴放在膝蓋上，輕嘆了口氣。

外面很黑，走廊的燈始終沒有亮起。

趙曜這才意識到，原來往日宿舍樓裡溫暖的燈光，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那是宿管阿姨每天傍晚準時按下的開關，是有人刻意維持的秩序，是迎接她們回來的無聲儀式。

她忽然想起那些再普通不過的夜晚：

——成群結隊回來的女生，有的拎著食堂的宵夜，塑膠袋窸窣作響，飄著炸雞和關東煮的香氣；

——走廊上打鬧的笑聲，拖鞋啪嗒啪嗒地踩過地板，偶爾夾雜著一聲“小聲點啦！”的嗔怪；

——總有幾個女生回來得最晚，臉上帶著藏不住的笑意，被宿管阿姨攔在門口登記名字時，還要紅著臉辯解“我們真的只是在自習室學習！”

而現在，整棟樓漆黑死寂，連呼吸都顯得刺耳。

今晚總算不用上晚修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趙曜自己都覺得可笑。

她以前總是第一個寫完作業，剩下的時間偷偷看小說。

把書攤在膝蓋上，耳朵卻豎著聽走廊上的腳步聲——班主任的皮鞋聲最重，語文老師走路輕，英語老師偶爾會故意咳嗽一聲，提醒她“適可而止”。

她們從沒真的沒收過她的小說。

她知道，這是優等生的特權。

裝乖是給老師面子，而老師的縱容，則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語文老師總在她和班主任起衝突時“恰好”出現，笑眯眯地打圓場：“趙曜啊，來幫我搬個作業？”

——英語老師更直接，有次甚至當著全班的面說：“人家作業寫完了，看會兒課外書怎麼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巧合”或許根本不是巧合。

夜色總是讓人多愁善感。

趙曜抱緊膝蓋，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地板。

下午的混亂像隔了一層毛玻璃，模糊得不真實。

可此刻，黑暗卻讓一切清晰起來——沒有燈光，沒有宵夜，沒有老師在走廊上巡邏的腳步聲。

她突然很想找人說說話，可轉頭看去：

——張蕾蕾和小薰蜷縮在床上，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

——陳錦玉和小梅仍在打坐，眉頭緊鎖，汗水不斷滑落。

只有她一個人醒著。

窗外，風聲嗚咽，偶爾夾雜著幾聲遙遠的、不似人聲的嘶吼。

——那些平凡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天黑了？”

陳錦玉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中浮出來，輕得像一縷煙，卻讓趙曜猛地坐直了身子。

“嗯。” 她幾乎是立刻應了一聲，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這死寂的夜，又忍不住帶上一絲雀躍，“錦玉！你終於醒了！”

黑暗裡，陳錦玉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剛從一場漫長的夢境裡掙脫。

她的嗓音沙啞，透著疲憊：“現在……是什麼時候？”

趙曜故意拖長了語調：“今天還是——2095年9月12日。”

她頓了頓，憋著笑補了一句：“放心，你沒穿越。”

“哦……”

陳錦玉的聲音明顯鬆懈下來，甚至能聽出幾分“謝天謝地”的意味。

趙曜終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喂喂，” 她故意用誇張的語氣逗她，“你還知道自己叫什麼嗎？現在外面發生什麼事了，記得不？”

陳錦玉被氣笑：“噗，我叫陳錦玉，你叫趙曜，今天發生了吃人魔事件，世界全亂了——”

“請大家系好安全帶，列車即將開往末日。”

趙曜愣了一下，隨即笑得肩膀直抖，差點沒憋住聲。

“可以啊陳大師，” 她壓低聲音調侃，“打坐沒走火入魔，腦子還挺清醒？”

陳錦玉沒接話，但趙曜能感覺到她在黑暗裡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