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排的二樓
張德厚路過劉羽凡身側時,輕聲丟下幾句話:“這裡缺人,你先在這裡待幾天吧,等招到人,再把你替換下去。”
隨後,他大步跨過門檻,徐徐走下階梯。聽著他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轉角,劉羽凡也只得無奈點頭,默默接受了這場安排。
事已至此,他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平靜地看著張德厚離去,然後開始思考之後的事。
“二樓的車間主任,一個五十多的小老頭是個很有人情味的人,特別講情理,像教堂的大主教一樣,待人和藹,讓人感覺到歸屬的親切感。他給我安排了一個最簡單的活——釘鞋面,這倒讓我有些意外,畢竟之前還真是從未接觸過如此簡單的工作。這個工作所需的裝備是一塊木板,大小和廚房的小砧板差不多,上面有粗黑的水筆畫的線條,是兩對鞋面的圖形。這些線條標準而圓滑,遊移有度,彎曲的弧度如同滑雪一般飄逸,讓人眼前一亮。需要新鞋面平躺著“大汗淋漓”一遍,上面是鞋面最標準的碼數線,這是鞋面們的第一個“任務”,也是最重要的,決定了它們將成為多大鞋底的“配偶”。
新鞋面從機器裡生產出來時是標準尺碼,但之後會大幅度縮水變小。被橫機卷軸一點點拉扯下來的衣料,線條會慢慢聚攏,整體的密度也會增加。人們喜歡扎堆,交織的毛線也不逞多讓,但久了,總要鬆散些的,如同久未被訓教計程車兵,紀律性也會變得鬆垮。
因此,在鞋面太小的時候,需要讓它們膨脹,讓它們去衝擊預期的剛出機器的面積。只有“回去”了,它們才能匹配上註定的尺寸的鞋底。需要用圖釘釘住拉扯大的鞋面,到線條邊緣處的四角,釘住,然後透過人工熨斗的熨燙再次變大,直至合格碼數。二次加工後,一雙雙鞋面才會老實安定下來。
最後過的一遍是那臺大型熨燙機器,這個討厭的大傢伙可讓劉羽凡吃盡了苦頭。他曾想用拳頭敲它,但苦於它太硬,只得訕訕作罷。於是只得來軟的,才解決了它拋給劉羽凡的難題。熨燙碾壓、定型,這一系列複雜的程式走完,鞋面倒也顯得正正經經了。
“我被安排在釘鞋面的崗位上,萬幸桌邊有張高凳子可以坐著。就這樣,我開始了一天天釘釘釘的生活。放下筆的手,拿起一隻只圖釘,一次次重重地按下。下筆有多輕盈,按釘子就有多沉重。我只是一個重複著的機器人,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手上重複做一個動作就行。但又不能加入太大的差異,一旦越了線,鞋面就顯得不合理了。一隻大了,一隻就顯小,結果兩隻都不倫不類。因此,我不得不認真起來啊,好讓一切不大不小,恰到好處,這其中的尺寸和厚度很重要。”
鞋廠二樓擺放著各式的桌子,上面堆滿了各種鞋面,分類擺放,兩座小山起起落落。中間有兩處大平臺,由十幾張稍大的桌子合併而成。兩邊是沒熨燙過的鞋面和熨燙處理完成的合格品。最深處有兩臺3D飛織鐳射切割機器,顯眼而碩大,上面不斷移動的精準觸手瘋狂地收割著不合理的鞋面。
經過它的“擁抱”,這些鞋面才能真正從廠裡畢業,去往下一個目的地,與底板縫合,成為一雙鞋子。兩個女孩在機器旁熟練地操作著。她們風格迥異,一個堪比小仙女,一個粗糙小黑娃。小點的姑娘面板黑,但五官精緻,是個小美人痞子。奈何膚色著實黑了些,這天意總是公平的,賦予了一個人好的一面,也會綴上些不太友好的一面。
一個人走路是需要平衡的,一隻腿太長一隻太短,走路會難受,總要摔倒的。
利用空閒時間,劉羽凡仔細觀察了一遍整個製鞋過程。他發現,工人先用透明紙比劃出鞋面的合適尺碼,然後將其放置在機器模具中,調節好資料後進行固定。模具固定好鞋面後,會載著鞋面進入機器進行切割。機器會根據設定好的尺寸、切割圖案和資料,快速地將鞋面修剪成合適的形狀,然後遞出。
這些鞋面被整齊地排列在一起,打包好後放置在一旁。在過去,這些工作都需要人工完成。工人需要使用大剪刀,靈活地裁剪鞋面,以確保每一雙鞋的外觀精美度。
而這需要工人具備極為高超的技藝,經過多年的練習才能掌握。但現在,隨著工業化的發展,生產效率大大提高了。現代機器可以在短短几秒鐘內完成過去需要幾分鐘的工作。這種變化代表了時代質的飛躍,也展現著人類進化,思想與科技的一小段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