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飛堅決的拒絕,郭文民並未動怒,因為他早已預料到這一幕。
陳飛怎能是沒有脾氣的呢?更何況正值血氣方剛之年,衝動些也屬常理。
在他看來,陳飛拒絕治療郭輝,純粹是出於一時意氣。
因為任何一個深知宮廷規則的人都不會這樣直接回絕他。
得罪他,就像是堵死了自已的退路。
但陳飛對此毫不在意,這一點使郭文民認為陳飛與眾不同。
然而這份特別,卻伴隨著他兒子仍陷於昏迷的事實。
這絕非長久之計...
內科病房的走廊裡,郭文民在眾多醫師和護士的注視下,深深地向陳飛鞠躬,語氣懇切地說:“主任陳,是我昨天做得不對,沒能控制情緒,冒犯了你。”
“請您寬宏大量,原諒我的魯莽。”
“還請陳主任以病人為重,去看看我兒子吧,這是我郭文民懇求的。”
“我現在不代表陳縣的官員,我只是個普通的父親,以父愛之名請求你。”
郭文民鞠躬了?他竟然向陳飛低頭?
這一幕發生後,內科的醫生和護士們都被驚呆了,紛紛駐足不敢上前。
而原本跟在陳飛身後的梁化棟,此刻也不敢再靠近,只能乖乖地立在陳飛身旁。
然而,他臉上的震撼絲毫未減,畢竟在陳縣府的大員之中,從未有過向醫師低頭認錯的先例……
但陳飛偏偏做到了,不僅如此,還是由郭文民親自開口致歉。
這背後的意義,已然天差地別。
“我並未對您動怒,昨日情勢危急,郭老您心中焦慮,我能體諒。”
“因此,談不上接受道歉這一說。”
“至於為令郎郭輝診治,此事實在不便。”
“每位中醫皆有獨特的診療見解,每位醫師的治療理念亦不同。”
“既然吳新閣吳老已接手,我再介入便顯得不妥,郭老,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故此,我很抱歉,郭老。”
陳飛的立場並未動搖,他依然拒絕為郭輝醫治。
或許有人會指責他無情,面對病患卻見死不救。
然而陳飛對此毫不在意,他所求的僅是互尊互敬,以療效交換尊重。
既然不尊重他,也就無須強求他施診。
吳新閣吳老並非默默無聞之輩,能成為張錫純的記名弟子,便證明其實力非凡。
張錫純是位卓越的中醫大師,他的弟子理應非同一般。
陳飛不知其中緣由,為何吳新閣未能喚醒郭輝,但顯然出了差錯。
若郭輝持續昏迷,那麼復甦的可能性也將微乎其微。
身為父親的郭文民,內心深處也感受到兒子日益加劇的危險。
他雖焦急萬分,卻無濟於事。
陳飛並不受他管轄,況且陳飛所在的陳家與他們郭家是世仇。
在這樣的境況下,想請陳飛出手相助,無疑是難如登天。
“陳主任,您……”
郭文民仍不死心,希冀能讓陳飛救治兒子。
陳飛揮揮手,一臉肅穆地搖頭:“非常抱歉,郭老。”
“正如女子不二嫁,中醫眼中,患者也不能輕易更換主治醫師。”
“此刻,我已錯過最佳接手時機,真的抱歉。”
最佳的接手時刻,應在昨晚深夜。
那時若陳飛開方,郭輝服藥後,局面定會改觀。
並非陳飛自負,認為自已一出手就能令郭輝好轉。
而是他昨晚構思的方子,以及郭輝的症狀,都與一例真實的康復案例相吻合。
有了成功的治療先例,陳飛自然對自已充滿信心。
見陳飛堅決不願施治,郭文民只能暗自作罷。
誰讓他咎由自取呢……
一切,皆源自那股力道驚人的耳光……
在他看來,陳飛的拒絕,分明是在故意報復!
報復他爺爺當年被他與魏宏打斷雙腿,逐出陳縣,導致陳家急速衰敗……
也企圖回應昨夜被自已施以懲戒的一記耳光,自認為在醫療殿堂中顏面盡失。
然而,你若意圖復仇,為何偏選在我子嗣命懸一線之際?
“陳飛,崇山峻嶺,陳湖遼闊,你的歲月尚長……”
郭文民目光復雜地注視著陳飛,如此說道。
言畢,他轉身步入九號病房。
陳飛眯起雙眼,內心怒意暗湧。
這老傢伙,請求無效便欲再度施壓於我?
“主任,如此行事,是否太過?”
梁化棟站在身後,見郭文民重返病房,遲疑地向陳飛提問。
他總覺得陳飛此舉,頗為不妥。
“你認為我在惡意報復?”陳飛緊鎖雙眉,低沉地反問。
梁化棟面色微變,連忙揮手解釋:“並非如此,我只是覺得郭輝處境悲慘。”
“他悲慘?”
陳飛苦笑搖頭,無言以對,他還是頭一次聽說,身為權貴後代的郭輝竟然會是個可憐人?
如若他可憐,那麼全國上下,無人不可憐。
郭文民回到九號病房,這裡一片死寂,靜得讓人窒息。
馬平寶此刻也不再洋洋得意,昔日的小人姿態被滿臉愁容取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吳新閣老者坐在椅上抽著旱菸,臉龐糾結,心中滿是疑惑。
為何始終不甦醒呢?
自已開的藥,為何失去了效力?
極少失手的他,此刻百思不得其解。
郭文民步入病房,見兩位可恨的老頭安然坐著,他幾乎要出口責罵,最終強行剋制住。
內心憤怒難抑,卻又不得不對吳新閣擠出笑容:“吳老,休息一會兒吧。”
吳新閣見郭文民壓抑怒火的模樣,內心也有些歉疚,同時覺得自已過於輕率。
早知如此,就不該隨意插手,畢竟已在人家的地盤內科,得罪了內科的大夫。
結果自已未能治癒病人。
真是得不償失……
但他已失去大部分耐性。
過了一個夜晚和半個白日,超過十八小時,服藥後仍未甦醒。
這表明自已的藥方無效。
既然無效,便不能再拖延,否則真出狀況,恐怕他連陳縣都難以脫身……
無論如何,郭文民畢竟是陳縣的二把手。
“郭先生,內科的陳主任在何處?我能與他交談一番嗎?”
吳新閣下了極大決心,才提出這個問題。
而且問出這話,讓他感覺顏面盡失。
既然選擇這樣問,他已經做好了低頭的準備,或者向那位年輕的內科主任求助。
郭文民老臉一沉,原本還指望吳新閣能有解決方案。
結果他也去找陳飛……
問題是,剛才自已已經找過陳飛,人家拒絕繼續治療……
“吳老,我剛去問過陳飛,他說拒絕接手。”
郭文民面色不佳地回答道……
吳新閣聽到此言,面上毫無波瀾,只笑道:“理當如此,如今我乃是令公子的專職醫師,他自不會輕易允准更換。”
“此乃靈藥谷的鐵律!”
“猶如花仙不侍二主,病患亦不可隨意更替主診醫師。”
郭文民的臉色愈發陰鬱,這番話他一分鐘前已在陳飛口中聽聞過。
然而吳新閣也持此論調,難道陳飛那少年真的無意報復於他?並非見死不救?
還是這規矩確是如此鐵板一塊?
思及此處,郭文民心中升起幾絲期盼之火。
但轉念一想,自已離別前那句威脅的話語...
頓時,他頭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