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西沉,它如同一把巨大的金紗,輕柔地披灑在世間萬物之上。
這座地處要道的“福鑫”客棧正是在這落日餘暉的籠罩下,生意紅火,人聲鼎沸。
客棧內燭火搖曳,食客們或是高談闊論,或是默默用餐。
其中一桌的食客頗為醒目,二位少年對面而坐,均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其中一人正是天日神教少教主倪可笑,他生得劍眉入鬢,眉下是一雙桃花眼,眼波流轉間,似有星辰閃爍。高挺的鼻樑下,薄唇微勾,似笑非笑,仿若對世間一切皆可付之一笑。
其身著一襲織錦緞面的黑袍,袍上用銀線繡著繁複的龍紋圖案,在燭光映照下熠熠生輝,領口與袖口皆鑲著珍貴的紫貂毛,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盡顯奢華。
腰間束著一條寬邊的墨色皮帶,帶扣乃是精美的金質麒麟雕飾,鑲嵌著數顆鴿血寶石,璀璨奪目。
他的身側凳子上放著一柄以精鐵鑄就的劍鞘,表面鑲嵌著細碎的黑曜石,在微光下閃爍著神秘的光澤,彷彿夜幕中的點點繁星。
劍鞘上還刻有古樸而複雜的紋路,那是天日神教獨有的符文,這些符文隱隱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力量,似在訴說著教派的神秘與威嚴。
劍柄則是由珍貴的黑檀木製成,質地堅硬卻觸手溫潤。其上纏繞著細細的金線,金線編織成精緻的圖案,與劍鞘上的符文相互呼應。末端鑲嵌著一顆深邃如淵的黑寶石,寶石內部彷彿有暗光在遊動,就像深不見底的幽潭。
另一位則是華山派大弟子紅旭,卻是公子哥打扮:面容白皙如玉,眉如墨畫,斜飛入鬢,雙眸狹長而深邃,幽黑中泛著波光,彷彿藏著無盡的情思與智慧。
鼻樑高挺筆直,線條剛硬卻不失精緻,仿若玉峰秀立。唇色如櫻,不點而朱,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透著幾分慵懶與愜意。
一襲月白色錦緞長袍,以銀線繡著雅緻的竹紋,腰束一條羊脂玉帶,鑲嵌著溫潤的玉佩,溫潤的光澤與他的氣質相得益彰。
手邊放著一把灑金摺扇,扇子未開,恰似一片修長的竹簡,散發著古樸而典雅的氣息。
二人是故交,此時正坐在角落的一桌,桌上擺著幾樣小菜和兩壺酒,兩人邊吃邊聊,笑聲不時傳出。
突然,客棧的門被猛地撞開,一個黑色的身影踉蹌著衝了進來。
是雪兒,她的頭髮凌亂地披散著,衣服上滿是泥濘和血跡,眼神中透露出驚恐和絕望。她的腳步虛浮,顯然已經到了極限,剛衝進客棧沒幾步,便摔倒在地。
倪可笑和紅旭立刻警覺起來,放下碗筷站起身。周圍的食客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雪兒抬起頭,眼中含淚,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救救我……他們要殺我……”話音未落,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劍追了進來。
他們面色冷酷,眼中透著殺意,二話不說就朝著雪兒衝了過去。
倪可笑眉頭一皺,大喝一聲:“大膽狂徒,膽敢在此行兇!”說罷,他身形一閃,擋在了雪兒身前。
紅旭也不示弱,手持摺扇,與倪可笑並肩而立。
兩人招式凌厲,瞬間與黑衣人交上了手。
黑衣人雖然人數眾多,但倪可笑身為天日神教少教主,武功高強,招式詭異多變,每一招都帶著強大的內力。
紅旭作為華山派首席大弟子,他的華山劍法更是精妙絕倫,劍如白蛇吐信,寒光閃爍,招招制敵。
一時間,客棧內刀光劍影,桌椅板凳滿天飛,食客們驚慌失措地四處躲避。
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黑衣人見佔不到便宜,漸漸退去。
倪可笑和紅旭便也收了招式,轉身走向雪兒。
雪兒虛弱地瑟縮在牆邊,臉上滿是塵土與血跡,骯髒不堪的面容本該是狼狽至極,然而那一雙明眸中蓄滿了淚水,宛如晶瑩的珍珠不斷滾落。
她的眼中滿是感激:“多謝二位大俠救命之恩,雪兒無以為報。”
倪可笑看著雪兒,心中湧起一絲憐憫:“姑娘,你為何被這些人追殺?”
雪兒咬了咬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我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卻因無意間撞破了他們的惡行,他們便要殺人滅口。我實在是跑不動了,若不是二位,我今日必死無疑。”
紅旭義憤填膺地說道:“這些惡徒實在可惡!姑娘,不用怕,你現在安全了。”
雪兒眼中閃爍著感激的淚花,語帶哭音道,“二位大俠的恩情,雪兒銘記在心。可我孤身一人,在這江湖中無依無靠,如果再遇到他們,還是死路一條。”
說完兩行熱淚又順頰而下,淚水在她髒兮兮的臉頰上衝出兩道痕跡,恰似雨後汙濁荷葉上的水珠路徑,更添幾分楚楚可憐。
她那微微顫抖的嘴唇,像是在寒風中無助搖曳的花瓣,雖被汙垢沾染,卻依舊有著驚心動魄的柔美。
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柔弱之美,即便身處如此糟糕的境地,卻仍能像黑暗中的明珠般,吸引著旁人的目光,讓人心生憐惜,想要將她護在羽翼之下。
二人聞言知雪兒所言非虛,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覷。
卻聽雪兒又道,“我有個不情之請,今日見二位大俠如此俠義,心中敬佩不已。我想與二位結拜為兄妹,不知意下如何?”
倪可笑和紅旭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認同。
倪可笑爽朗地笑道:“好!我倪可笑願意與姑娘結拜,從此你就是我的妹妹。”
紅旭也微笑著點頭:“我紅旭也願意,我們三人今日結拜,定要在這江湖中懲惡揚善。”
於是,三人就在這客棧中,以酒為證,結為兄妹。
可笑、紅旭同為二十歲,可笑長紅旭三個月為大,紅旭為二,雪兒年方十八為小,年輕人自來熟,他們的笑聲在客棧中迴盪,殊不知,這只是雪兒精心設計的一場騙局。
剛才的一場打鬥,全因雪兒而起,客棧損失慘重,店家是老實人,怕有性命之憂,一直縮在屋裡頭不敢露面。幾人結拜後才將老闆喚出,賠償了些銀兩,老闆雖然戰戰兢兢,但也賺得了精神損失費。
“我這幾日在武夷山落腳,不如二位大哥隨小妹同去一聚呢?”雪兒向可笑和紅旭說道。
“好的,我們送你上山。”二人對視一眼,點頭同意。
三人說笑間已上了武夷山,山上林木頗多,是以路上漆黑一片,紅旭適時點亮了火摺子照三人前行。
“不對,好像出事了。”
可笑說著一個箭步衝進大堂,紅旭和雪兒也都快步跟進,只見屋內一片狼藉: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幾具屍體,全是武夷派弟子。
桌子、椅子胡亂的砸翻在地,箱櫃卻是完好無損,沒有被翻過的跡象,顯然兇手旨在殺人而不在劫物。
“啊?她們都死了?陌晴,你在哪兒?為什麼會是這樣?殺人兇手你在哪兒?!給我出來,我要將你碎屍萬段!”雪兒喊著,淚水已流了下來。
“二弟你去四處找找,看有無可疑之處或是活著的人。”可笑見此場面也是大驚,但卻不亂陣腳,平靜的對紅旭說道。
紅旭也是震驚無比,聞言趕忙向外走去。
“師太,陌晴,你們在哪兒,快出來啊!嗚……嗚……。”
雪兒想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慘遭毒手,心中悲痛不已,這種場面她還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大哥,她們怎麼都死了?”雪兒不知所措,突然間想到了金彪,想起了追殺她的人,心下疑惑:她們莫不是因為我才引來殺身之禍?
可笑正在檢查屍體,隨後站起身對雪兒道,“每人均是被一記‘血風摧命掌’所擊,當場斃命。”說著臉現悲色。
“‘血風摧命掌’?”雪兒聽後大驚,這可是我無極幫的獨門絕學啊,難道是爹?
“血風摧命掌”正是天下第一大幫派無極幫的獨門絕學,而歐陽雪兒,字素瑤,正是幫主歐陽凡豐的獨生女兒。
因此雪兒深知在江湖上身懷此技之人屈指可數,除了爹和幫內的兩三位元老之外,恐怕無人能有此功力。
“追殺我的人是金彪派來的,忘緣師太曾經因為救我而與他們發生過沖突。肯定是金彪,是金彪殺人滅口,然後嫁禍於人!我一定要為師太們報仇!”
雪兒分析的頭頭是道,義憤填膺,慷慨激昂。
此時紅旭已將另外的其它屍體聚集在了院子當中,對屋內的二人喊道:“大哥,雪兒,其它屍體都在這兒了,你們出來看看。”
二人聞言走到院子裡,見地上並排著又是十幾具,死狀同屋內的一模一樣。
“‘血風摧命掌’是麼?”可笑問道。
“正是。”紅旭對其點了點頭肯定道,又接著道:“但是沒有見到忘緣師太的屍體。”
“不知掌門人是去追查滅門真相還是已在他處遭遇了不測。”可笑一臉憂慮道。
“大哥,你覺得會是無極幫麼?”紅旭問向可笑。
“除了無極幫,實在想不出江湖之上還能有誰會此功夫。”可笑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卻也是沒有其它選擇了。
可笑和紅旭雖均知“血風摧命掌”是無極幫的獨門功夫,卻不知雪兒竟是無極幫幫主的千金。
雪兒這次算是初涉江湖,是以江湖中人對她的瞭解幾乎為零。
此時的雪兒顧不上二人的交談,帶著僥倖尋起了陌晴。
她圍著屍體轉了一圈,發現陌晴也不在內,或許是二人及時發現端倪躲過一劫?
“大哥,二哥,金彪追殺我在先,殺人嫁禍在後,姐妹們的死全是因我而起,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得為她們報仇!”
雪兒說著,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沒錯,那就以咱三兄妹的名義去會會金彪。”可笑伸出左右手牽起二人向山下走去。
“一切聽憑大哥作主!”雪兒充滿感激的眼神望向可笑。
三人騎上快馬,直奔江陵金府,待到目的地,天已大亮。
可笑將內力集於丹田送出一句話,聲如洪鐘:“晚輩倪可笑、紅旭、歐陽雪兒拜見金彪金老前輩。”
片刻間,大門“吱”的開了,一個老僕人從內走出向三人拱手道:“三位路上辛苦了,大人有請。”
說著身子向旁側一閃,揮左手作出讓客之狀。
三人跳下馬,可笑也拱手道:“多謝,請老前輩先行帶路。”
老僕人聞言便向內走去,兄妹三人緊隨其後。
金府名鎮江南,其勢其派,果然不同一般。
幾人走進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屏風,既作裝飾,又用來遮避視線。
廳後便是正房大院,正面八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著各色、畫眉等鳥雀,又穿過一座儀門,這才進入正堂大廳,對門壁上掛著一個朱拓的“福”字,特別醒目。
兩邊是一副對聯,左言:事理通達達四海;右言:心氣和平平天下。
三人進內便見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坐於太師椅上,想來定是金彪不假。
此人長得一副凶神惡煞之相。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坐在椅中如同一尊鐵塔,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他那滿臉的橫肉隨著表情的變化而抖動,兩道濃眉猶如兩條黑蟒,盤踞在額頭偏下的地方,一雙三角眼總是透著兇狠的光芒,彷彿能看穿人的心思,又像是擇人而噬的猛獸一般。
他的衣著極為奢華,身著金線繡邊的錦袍,那錦袍上用五彩絲線繡著張牙舞爪的飛龍圖案,彰顯著他的財富和權勢。
腰間束著一條寬寬的玉帶,玉帶上鑲嵌著各種名貴的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彷彿在向世人炫耀他的富有。
他在這金陵城中橫行無忌,手底下養著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這些家丁在他的教唆下,也都成了為非作歹之人。
金彪經常以各種莫須有的罪名去敲詐勒索城中的百姓和商戶,若是有人稍有反抗,他便會使出各種殘酷的手段來對付他們,讓他們家破人亡。
他就像是籠罩在金陵城上空的一片烏雲,給這座原本繁華的城市帶來了無盡的黑暗和恐懼。
雪兒初涉江湖,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凶神惡煞的人物,心下先是怯了,一時間不敢抬眼看金彪,小心翼翼的走到可笑身旁對其耳語道:“大哥,這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殺了人肯定不會認賬,你可千萬不能心慈手軟。”
可笑和紅旭對金彪在江湖上的行事作風也略有耳聞,如今只是家中一個顴骨凸起、眼底略帶青純色的老僕,顯然身手不凡,可想而知,金彪是個如何厲害的角色了。
“老爺,三位客人到了。”老僕人輕聲稟道。
“好,司徒師父,先去休息吧。”金彪的一雙三角眼射出如火的光芒,應道。
原來此老者便是二十年前威震江湖的神刀司徒昆,傳聞說是已退出江湖,隱居塞外了,沒想到今日卻是人在江南,不知何故又要重出江湖。
“三位遠道所為何來啊?”金彪面帶微笑問道,聲音洪亮,顯是精力十足。
可笑聞言向金彪拱手道,“金老前輩,晚輩們此次冒昧來訪確有一事請教,昨夜武夷山慘遭滅門之災,不知金老前輩知否?”
“哦,是麼?老夫向來不問江湖事,對此事更是一概不知。”金彪仍是笑道。
“舍妹日前多次被前輩的家僕追殺,險些喪命,不知前輩可否知曉?”可笑指了指雪兒又向金彪問道。
“哦,有這等事情,老夫可是全然不知。”金彪笑著搖了搖頭,又轉向雪兒道,“不知這位姑娘是因為何事被人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