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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撞見美人與王爺的事

小守玉百思不得其解,忽嗅得身後傳來一陣香風,絲絲沁甜,甚是讓人陶醉。正欲轉頭去看,牆上閃過一道銀光。

同時,刀鳴聲響。小守玉只是一個十歲稚童,能文卻不能武,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危險,當即抱頭道:“民女無心攀入貴宅,還望主家饒我一命。”

“饒你?”男人的聲音無羈又不屑,“既受皇上之命追蹤本王到了這裡,就該有人頭落地的覺悟。”皇上?本王?小守玉思維敏捷,腦袋瓜裡跳出了許多資訊。

太祖李克用生有八子,並收有義子十五。一些在討伐前朝梁帝時戰死,餘下來能被封為王爺的屈指可數。其中最叫皇上李存勖[xù]忌憚的,便是成王李嗣源了。

李嗣源騎射嫻熟,武藝出眾。想當年李克用還是代北節度使時,李嗣源就跟著他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

後來李克用功高震主,受到梁帝猜忌。梁帝在上源驛擺下鴻門宴,企圖殺之。

亂軍重圍,箭矢如雨,十多歲的李嗣源背起乾爹李克用,拼死翻過城垣,逃出虎口。

從那時起,李嗣源成為了李克用最為信任的兒子。若非血脈之故,如今登上大寶的就是李嗣源了。

所以,皇上對他這個軍功卓著卻又沒有血緣的兄弟,忌憚得深吶。表面上親封李嗣源為成王,給予他至高無上的榮耀,暗地裡卻收繳兵權,將之閒置京中。

成王雖在戰場殺敵無數,卻不是一個濫殺之人,在民間頗有美名,是位仁愛友善的好王爺。既如此,小守玉也便不害怕了。

她低著頭,一五一十道:“民女聽不懂您在說什麼,也不認識什麼皇上、王爺。民女是從邢州逃難過來的,被一隻狗兒攆到了貴宅。”

“你以為本王會信你?”李嗣源手腕一翻,刀鋒差點抵到小守玉的脖子。

小守玉緊張得氣都不順了。“且慢!”一個低迴輕柔而又嫵媚多情的聲音阻止了李嗣源。如潺潺流水,又如春風拂過楊柳,讓人只覺天闊雲舒,海平浪靜。

是什麼樣的人兒才能擁有這樣的聲音?小守玉到底是個孩子,情不自禁地偏頭去看。這一看,差點停止住呼吸——偉岸男子執刀而立,英姿豪邁。但讓小守玉吃驚的卻不是他,而是與他並肩而立的一個十五六歲的美人,著淡綠衫子,披輕紗,容色照人,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含笑含媚,瓊鼻微微上翹,又多了幾分嬌俏。

美人兒什麼也沒有做,就這麼靜靜地站著,輕風吹得她衣袂飛揚,猶如從洛水中冉冉升起的洛神,天仙之美,也不過如此,小守玉看呆了。

她一直以為玉娘是這世上極好看的女子,卻不料眼前之人更比玉娘美上百倍千倍。尤其是那一身清貴脫俗的氣質,更是玉娘無法匹敵的。

美人兒的左手搭在成王的右臂上,衝他搖搖頭道:“刀下留人。”

成王不解:“為何?”美人兒道:“聽她的口音,確屬邢州。你且等我問她,就知她有沒有說謊。”成王殺氣頓斂,眼角含著溫情:“好,我聽你的。”

小守玉年紀雖小,卻也讀過“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的詩句。眼前的這對男女,分明就是一對有情的鴛鴦。郎才女貌,好不相配!尤其是美人姐姐,讓她產生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

美人兒蹲下身來,掰過小守玉的身子,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柔柔道:“小妹妹,姐姐問你幾個問題?”小守玉點頭:“美人姐姐儘管問。”

“看你不會武功,怎麼入得我家院子的?”

小守玉將剛才用石頭砸狗,又被狗兒追著跑了一路,無奈抓住柳條蕩進高牆,最後摔了個屁股蹲兒的事情說了一遍。

美人兒聽了,忍俊不禁。笑著笑著,她似想起什麼事來,急急用團扇遮住下半張臉,一雙勾魂鳳眼瞄向了花圃。

小守玉順著美人兒的視線看去,又見到了花兒成堆枯萎的奇景。

她一直以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只是古人誇張的說辭,今日竟有幸見到真的。

美人一笑,盡態極妍,花兒們自暴自棄,紛紛不想活了。

比起楊貴妃的羞花之容,眼前的美人兒似乎更勝一籌。

小守玉由衷地讚歎:“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美人兒微皺了下眉,似乎不喜自己的容貌。低落了一陣兒,美人兒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你是邢州哪裡人?”

“柴家莊。”

美人兒聞言十分激動,一把抓住小守玉的雙肩,略有些急促道:“那你知不知道柴家莊最富有的人是誰?”小守玉精神一震:“姐姐,你問的可是柴青峰柴老爺?”

“對,你認得他嗎?”

“認得。姐姐與柴家有淵源嗎?”

美人兒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很是惆悵:“我娘跟柴夫人是金蘭姐妹,年少時常在一塊兒玩,後來各自嫁人,碰面的機會就少了。此番聽說邢州淪陷,我娘擔心得不得了,也不知他們跑出來沒有,如今是生是死。”

小守玉早就聽娘說過自己有個姨嫁到了京城,本想著投奔,可洛陽如此之大,無從尋起。沒想到誤打誤撞,竟讓自己碰上了。

小守玉又驚又喜:“姐姐,你放心,柴老爺一家全都跑出來了。那邢州太守利用地道大發戰爭財,柴老爺家就是透過地道跑到了城外。他們一家三口平安順利,已經來到了洛陽,還在這租賃了屋子,過著自食其力的生活。”

“你怎知道得這麼清楚?”

“因為我就是柴老爺和柴夫人的親生女兒呀。”小守玉眨眨眼睛。

美人兒先是一驚,愣在原地,待反應過來時,捧起小守玉的臉,細細端詳。不一會兒淚凝於睫,喜極而泣:“守玉,你是守玉!你和萍姨果真長得極像,我小時候還抱過你呢。當時的你小小一隻,被棉被裹成了一個粽子……是姐姐眼拙,沒能第一時間將你認出來。”誤打誤撞,認了個親。

成王抽刀入鞘:“你這小姑娘,倒是勇敢。

小守玉不再裝傻:“謝成王謬讚。如今你總該相信,我不是皇上派來的奸細了吧?”

美人兒笑:“瞧你這伶牙利嘴。”

執起小守玉的手:“你看看你,從這麼高的牆上摔下來,摔疼了吧?跟姐姐來,姐姐這有上好的跌打藥。”

“我怎麼辦?”成王被冷落了,有些不滿。

美人兒衝他擺擺手:“今日我要好好陪守玉妹妹,你先回去吧。”

成王的臉色難看得像個怨婦。

小守玉玩心大起,學著美人姐姐的樣子擺了擺手,俏皮道:“姐夫,再見。”

“姐夫”兩字,喊得端是字正腔圓、擲地有聲。

成王被一個小屁孩戲弄,故作生氣地揪了下她的小辮子。待躍出牆頭時,成王的嘴唇彎成了一個月亮。這聲姐夫,似乎還不賴。

美人姐姐名叫王璇珠,其父在京城經營著許多鋪子,售賣糕餅、衣料、竹傘、字畫等。

小守玉猜測,這些生意多和成王有關。又能賺銀子,又能和美人花前月下,真是一舉兩得。仗著功夫俊俏,成王牆頭來、牆頭走。

如此,也好避人耳目。

原本小守玉應該先去見王老爺和王夫人的,但她心裡惦記著劉叔,央求王璇珠道:“姐姐,剛才我講的故事裡有一個叫劉義的乞丐,瘦骨嶙峋,一看就是好久沒有吃飯了,還被狗兒咬斷了一根指頭,危在旦夕。可否派人前去尋找,小妹在此謝過。”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王璇珠溫柔地笑笑,“守玉妹妹放心,那人走不遠,半個時辰之內,姐姐定將人帶到你的面前。”

王璇珠言出必行,半個時辰不到,劉義就躺在了王宅的竹榻上,手被處理過了,換了一套乾淨衣衫。榻首,還放著一隻空了的粥碗。

劉義一看到小守玉,驚從榻上坐起,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在小守玉的記憶裡,劉叔一直是樂觀開朗的,無論發生什麼,笑笑總能過去。如今他變成這樣,玉娘脫不了干係。小守玉揪心不已。

一問才知,原來當初劉義和玉娘半道上遭了劫匪,不但銀子沒了,玉娘還被劫匪給糟蹋了。劉義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一點辦法也沒有。這件事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沉痛,他恨不得自己立時死了。

後來,一個過路的戲班子經過,班主看玉娘姿色不錯,便收留了他們。為了生存,玉娘很努力地跟著班主學xi唱戲。劉義則幹回了老本行,給班裡的成員打打雜、看看病。

一天,玉娘唱戲時被一名客商看中,那人出手闊綽,好不大方。玉娘一聲招呼未打,就跟著那客商走了。

劉義思念女兒,聽說那客商家在京都,便離開了可以擋風遮雨的戲班子,一路乞討來到洛陽。

他懇求小守玉,幫他找找玉娘,所求不多,見玉娘一面就成。世道險惡,他怕玉娘被人騙了,只要知道女兒過得好,做父親的也便放心了。小守玉答應了。

在王老爺和王夫人的盛情邀請之下,柴青峰和陳萍住進了王宅。

柴青峰主動請纓,幫助王家打理生意。一家三口終於安定了下來。只是,郭威始終是梗在小守玉心頭的一個結。午夜夢迴,小守玉常常被噩夢驚醒。

她多希望哥哥所在的衛德軍能早日打敗李繼韜,奪回邢州。待那時,她必前去尋找。無論郭威是生是死,她都要找到他。她要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然而,三個月後,前方傳來衛德軍兵敗的訊息,主將差點喪身邢州城內,被一名姓柴的小將救了出去。一時間朝野大驚,皇上震怒。

李存勖在殿上大發脾氣。

“食朕之祿,卻不能擔朕之憂,區區一個反賊就把我大唐衛德軍打成這樣,朕養你們這幫酒囊飯袋何用?”朝臣們屏住氣息,不敢說話。

李存勖又道:“你們都啞巴了嗎,為何無一人獻策?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朕將這李唐江山拱手讓人?”一名言官硬著頭皮出列:“成王能征善戰,足智多謀,若以成王為帥,必大勝而歸。”

“是嗎?”李存勖眯著眼問。

滿朝文武都自他身上聞到了危險的氣息。

李嗣源眼簾低垂,誠惶誠恐地跪下:“臣不才,早年在戰場受傷,身子骨壞得厲害,帶兵那是萬萬不能。還望皇上另擇良將,早日收回失地。”

“朕以為……”李存勖拖長了聲音道,“成王說得有理。”

他自龍袍之下伸出手來,指著先前大膽直諫的言官道:“爾不顧成王身子,其心可誅。來人吶,將他拖出去砍了。”滿朝文武,無一人敢為之求情。

又過三個月,李繼韜連續攻佔趙州、冀州、深州……

洛陽危矣。

李存勖親訪成王府,奉上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