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的暖氣嗡嗡作響，白熾燈在金屬器械上投下冷硬的反光。

白夜躺在病床上，右臂的傷口被重新清理包紮，額頭上貼著退燒貼，呼吸比平時略重，但已經平穩了許多。李昊站在床邊，手裡捏著一沓檢查報告，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

“肺部輕微感染，傷口發炎，體溫39.7度——”他每念一項，聲音就沉一分，“還有輕微脫水。”

王凱靠在窗邊，手裡轉著個蘋果，聞言挑了挑眉：“得虧徐哲那小子照顧得及時，不然燒到42度都有可能。”

李昊沒理他，俯身撥開白夜額前的碎髮，拇指輕輕蹭過少年發燙的面板，確認體溫。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碰碎什麼易碎品，但眉頭始終沒鬆開。

“你說你——”他低聲唸叨，聲音壓得極低，像是自言自語，“傷沒好逞什麼能？凍出個好歹怎麼辦？”

王凱啃了口蘋果，嚼得咔嚓響：“老媽子，咱小白菜沒你想的那麼嬌弱。”

李昊猛地回頭瞪他，眼神兇得能殺人：“你他媽再說一遍？”

“我說——”王凱拖著長音，不怕死地湊過來，“小白比你想象中能扛多了。”他指了指病床上的少年，“你瞅瞅，燒成這樣都沒哼一聲，比你當年強多了。”

李昊額角青筋直跳，拳頭捏得咯咯響：“那是因為他疼習慣了！”聲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剎住，像是怕吵醒床上的人。

白夜的睫毛顫了顫，但沒醒。

王凱聳聳肩，把蘋果核精準地投進垃圾桶：“得，我不跟你吵。”他走到病床另一側，伸手揉了揉白夜的頭髮，力道比李昊輕得多，“不過說真的，這小子跟你年輕時候一個德行，倔得要命。”

李昊沒接話，只是沉默地盯著白夜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嚴嚴實實地蓋到少年下巴。

“……睡吧。”他聲音很輕，幾乎聽不清，“哥在這呢。”

——

醫務室的門輕輕關上，走廊的燈光冷白刺眼。徐哲站在窗邊，手裡攥著個紙杯，熱水已經涼了，但他一口沒喝。

王凱一把摟住他脖子，力道大得差點讓徐哲嗆到：“好小子！幹得漂亮！”

徐哲僵了一下，耳根發燙：“……應該的。”

“要不是你及時發現他發燒——”王凱拍了拍他後背，“小白估計能把自己燒成傻子。”

李昊站在兩步外，雙手抱胸，目光在徐哲脖子上那道細小的抓痕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開。

“……謝了。”他聲音硬邦邦的，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不過下次發現情況不對，立刻報告，別等事態嚴重了才——”

“老李！”王凱打斷他，“人家救了咱小白菜，你就這態度？”

李昊的眉頭又擰了起來，但這次沒反駁。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徐哲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徐哲不自覺地挺直了背，紙杯被捏得變了形。

“……做得不錯。”李昊最終說道，聲音還是硬的，但眼神緩和了些，“但下不為例。”

王凱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好好說句謝謝？”

“滾蛋！”李昊踹了他一腳，轉頭對徐哲說，“回去休息吧，明天訓練照常。”

徐哲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是。”

他轉身離開時，聽見王凱在後面小聲嘀咕：“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昊的怒吼響徹整個走廊：“王凱！！”

——

凌晨三點十七分，護士小雅端著藥盤推開醫務室的門，差點被坐在床邊的黑影嚇得尖叫。

“噓。”李昊豎起食指，聲音壓得極低，“剛睡著。”

小雅定了定神，藉著走廊的燈光看清了狀況——白夜側臥在床上，呼吸平穩，右臂的繃帶雪白整齊。而李昊坐在床邊的硬板凳上，作訓服外套搭在椅背，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

“該換藥了。”小雅小聲說。

李昊點點頭，起身讓開位置，但沒走遠，就站在一步外盯著她動作。小雅手一抖，棉籤差點掉在床上。

“……您可以去休息。”她鼓起勇氣建議，“這裡有我們——”

“不用。”李昊打斷她，聲音很輕但不容置疑，“我守著。”

小雅不敢再多話，迅速換完藥退出病房。關門時，她透過縫隙看到李昊又坐回那張硬板凳，伸手輕輕撥開白夜額前的碎髮，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

走廊轉角，王凱靠著牆打哈欠，手裡拎著兩罐咖啡：“怎麼樣？”

小雅搖頭：“不肯走。”

“猜到了。”王凱遞給她一罐咖啡，“謝了，你去休息吧。”

小雅猶豫了一下：“那位……是李班的弟弟？”

王凱笑了：“不是，但是比親的還親。”

——

天剛矇矇亮，白夜就醒了。

醫務室的窗簾沒拉嚴實，一縷晨光斜斜地照在床尾。他眨了眨眼，視線逐漸聚焦——李昊歪在硬板凳上睡著了，腦袋一點一點的。

白夜輕輕動了動右手，發現傷口已經被重新包紮過，繃帶纏得一絲不苟，邊緣整齊得像用尺子量過。

門被輕輕推開，王凱端著餐盤溜進來，看見白夜醒了，立刻豎起食指：“噓——”

白夜點頭，目光落在李昊身上。

王凱把餐盤放在床頭，壓低聲音：“這老傢伙守了一夜，護士來趕都趕不走。”

白夜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拽了拽李昊的袖口。

李昊猛地驚醒，條件反射地去摸腰間的槍，發現是白夜後才放鬆下來：“……醒了？”聲音因為剛睡醒而沙啞。

“嗯。”白夜點頭，“哥，回去睡。”

李昊揉了揉發僵的脖子，突然伸手探了探白夜的額頭：“還難受嗎？”

“不難受。”

“放屁！”李昊瞪眼，“昨晚燒到40度，差點把老子嚇死！”

王凱在旁邊噗嗤一笑：“某人昨晚可是——”

“閉嘴！”李昊抓起外套砸過去，轉頭對白夜說，“再睡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白夜搖頭：“不餓。”

“不餓也得吃！”李昊的嗓門又提了上來，但馬上意識到這裡是醫務室，趕緊壓低聲音，“……我讓炊事班熬了粥。”

王凱吹了聲口哨：“喲，李大廚親自下廚？”

“滾！”

白夜看著兩人鬥嘴，嘴角微微上揚。晨光漸漸明亮，照在幾人身上，將影子投在雪白的牆上，交疊在一起，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