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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骨折

訓練場上蒸騰著灼人的熱浪,水泥地面被烈日烤得發燙,連空氣都扭曲變形。

新兵們列隊站在低矮的訓練樓前,背心已經被汗水浸透,深綠色的布料緊緊貼在面板上,勾勒出一條條緊繃的肌肉線條,汗水順著脊背滑落,在地面砸出一圈圈水印。

“索降的要領都記清楚了嗎?”李昊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帶著一絲不耐。他單手拎著一條粗繩,金屬鎖釦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光,“手腕鎖死,重心往後壓——趙小虎!你抖什麼?”

被點名的壯實新兵猛地一顫,鴨舌帽下的圓臉漲得通紅:“報、報告班長!我恐高……”

“放屁!”李昊一腳踹在旁邊的輪胎上,嚇得一隻麻雀撲稜飛起,“上週你爬繩比誰都快,現在跟我說恐高?”

他大步走到佇列前,皮靴碾過地面的碎石,揚起一小股塵土。“全體注意,按編號依次上平臺!敢再給我出么蛾子,晚上別想吃飯!”

王凱正在二樓檢查繩索錨點,聽到動靜探出身子。他把衣袖挽到小臂,露出一道蜿蜒的疤痕:“老李,別炸毛。”他衝下面喊:“第一個,徐哲!”

徐哲深吸一口氣,走到攀爬牆前,穩穩地握住繩索。肩部的布料因抬手的動作繃緊,手臂上的肌肉線條顯現得更加清晰。

他側頭時瞥見白夜站在隊尾,少年身形單薄,在烈日下像一道白皙剪影。

“準備——”

哨聲劃破凝滯的空氣。徐哲蹬牆下降,動作乾淨利落,像一道流暢的瀑布。

背後傳來一片驚呼,夾雜著金屬的碰撞聲和短促的尖叫。他腳剛觸地,就聽見王凱大喊:“小心!”

二樓的平臺上,趙小虎像一截失控的木頭般翻滾著墜下。

他壯碩的身子在空中轉了一圈,衣襬飛揚,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肚皮。時間像被拉慢,徐哲看見李昊暴起的青筋、王凱探出大半個身子的驚險動作,還有隊伍中張大的嘴巴——

一道黑影電光般掠過。

白夜衝刺時帶起一陣風,揚起地上的灰塵。他騰空躍起那一刻,衣襬翻飛,像展翅的鶴。他在趙小虎即將落地的剎那,雙臂牢牢托住了對方的後背和腿彎。

“咔嚓——”

清脆的骨裂聲令所有人頭皮發麻。白夜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倒退兩步,腳底在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聲響。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浮出冷汗,陽光下泛出細碎的光芒,但雙臂沒有一絲鬆動。

“白夜!”李昊的吼聲透出罕見的慌亂。他衝過來,推開兩個站得愣神的新兵,慌張地檢視白夜的情況——少年鎖骨上赫然是一大片烏青。

“你瘋了嗎?!讓他摔了我們還可以送醫,你跟著搭上是幾個意思?”

王凱從二樓直接跳下,落地時膝蓋重重磕在地上卻毫不在意:“手給我看看!”他握住白夜手腕時動作帶著急迫,觸到腫脹處卻瞬間放輕,像捧著易碎的瓷器。

“我……沒事。”白夜低聲道,聲音卻發虛。他緊咬著發白的唇搖頭,右臂耷拉著,角度詭異。徐哲注意到他垂落的指尖在微微顫抖,像被風吹動的草葉。

“送醫務室!現在!”李昊的聲音像從胸腔深處擠出,他伸手去扶白夜,卻在碰到他肩膀前突然停住,只是小心地護在他身後,如同守著什麼珍貴的東西。

“我來。”王凱已經架住了白夜沒受傷的那隻手臂,動作輕得令人驚訝,“還能走嗎?”

白夜咬牙點了點頭。

“老李,你留下看著這幫小子——”

“全體聽令!”李昊怒吼,聲音幾乎震動了整個訓練場。他一把扯下軍帽砸在地上,“趙小虎!操場二十圈!其他人繼續練!別讓我再看到誰走神!”

他順手踹翻一個水桶,渾濁的水流蜿蜒到白夜腳邊。“看什麼?都想跟著加練是不是?!”

——

醫務室走廊像被拉長了一樣,白夜走得越來越慢,呼吸也逐漸變重。王凱一手扶著他,聞到少年髮絲間混著消毒水和血腥味的氣息。

“疼就說。”王凱低聲道,掌下的肩膀輕微地顫著,像拉到極致的弓弦。

白夜沒吭聲,只是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

軍醫老陳正在整理醫療用品,看見他們進來差點把托盤打翻:“又是你?”他瞪著白夜,“上次高燒四十度還硬撐訓練的就是他吧?”

診療床邊的金屬支架發出刺耳響動。王凱小心地扶白夜躺下,觸到他後頸時那片面板已是一片冰涼。老陳剪開袖子,空氣中彷彿凝固了——

整條右臂腫脹得變形,青紫一片,骨頭處鼓起一個不正常的弧度。

“粉碎性骨折。”老陳的聲音壓得很低,鑷子輕點面板,“至少六週不能動。”

他拿出石膏繃帶,掃了一眼王凱:“你們特——”

“老陳!”王凱突然打斷他,眼神落在白夜臉上。少年正望著天花板。

“疼嗎?”王凱低聲問。

白夜輕輕點頭。

“怕嗎?”

“怕。”他的聲音輕得像風,“怕訓練掉隊。”

王凱沉默了片刻:“你這條命比什麼都值錢。”

石膏凝固的過程漫長而沉默。王凱站在一旁,看著白夜額頭不斷滲出的冷汗。少年始終沒有發出一聲,只在繃帶收緊時,喉嚨滾動了一下。

“好了。”老陳收尾時語氣放緩,“一週換一次藥,絕對不能動右手。”

門猛地被推開。

李昊氣勢洶洶闖進來,身上帶著一股暴躁的氣息,袖口沾著泥,關節還滲著血。他快步走到床前,呼吸粗重。

“趙小虎那混賬——”

他目光落在白夜打了石膏的手臂上,話戛然而止。李昊的拳頭捏緊又鬆開,最終只是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石膏的邊緣:“疼不疼?”

白夜搖頭,聲音沙啞:“還能訓練。”

“訓你個頭!”李昊忽然爆吼,一拳砸在鐵櫃上,震得藥瓶直響,窗外麻雀驚飛。

他低吼著:“你知道那混賬多重嗎?八十五公斤!從四米高摔下來——要是角度偏一點你就……”

“老李。”王凱低聲喚了一句。

李昊抹了把臉,擰溼的袖子劃過眼角。他俯身靠近白夜,粗糙的指腹擦去他嘴角的血痕:“聽好了,小白。沒有下次。這是命令。”

——

晚霞透過紗窗,把病房染上一層橘紅色。白夜悄悄摸到枕頭下的那塊巧克力,包裝紙發出細微的聲音。他剛要拆開,外頭腳步聲響起,趕緊把手縮回。

“白夜!”張浩的嗓門響亮,一群新兵擠進門,身上的訓練衣溼漉漉地貼著身體,帶著剛從操場回來的熱氣。

“你真厲害啊!從天而降救人那一跳,我做夢都夢見了!”“帥爆了!就是……下次別拿命拼了。”

徐哲走在最後,帽簷壓得很低,手裡攥著一個礦泉水瓶,裡面插著幾朵野雛菊。他把瓶子放在床頭櫃,指節泛白。

白夜看著花:“李班知道了會罵你。”

“讓他罵。”徐哲抬起頭,聲音嘶啞,眼睛裡佈滿紅絲,“你為啥衝上去?”

白夜望向窗外操場。李昊的身影在晚霞中格外挺拔,訓斥聲遠遠傳來:“今天這表現簡直像坨狗屎!加三十個俯臥撐!”

“他會死。”白夜低聲回答。

“你也會死啊。”他啞聲道,“你是不是從沒把自己當回事?”

白夜轉頭看向他,嗓音輕如塵埃:“如果我不攔,他就得進骨灰盒。”

徐哲瞪著他:“你怎麼不怕死?”

白夜勾了勾嘴角,笑意慘淡:“怕。但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徐哲的拳頭砸在鐵床架上,震得花瓶裡的水泛起漣漪:“你!”他猛地掀開白夜的被子——少年左肋處大片淤紫暴露在空氣中,“你知不知道你...”

走廊突然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張浩臉色大變:“是李班!”新兵們像受驚的麻雀般四散,徐哲被推著往外走,最後回頭時看見白夜對他輕輕搖頭。

門關上的瞬間,李昊和王凱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王凱手裡端著餐盤,李昊正暴躁地扯開領口:“...醫務連那群庸醫!粉碎性骨折居然說成骨裂!”

他們進門時,白夜已經閉眼假寐。李昊放輕腳步走到床前,盯著少年微顫的睫毛看了會兒,突然伸手——

“裝睡?”他彈了下白夜的額頭,力道輕得像拂過羽毛。王凱放下餐盤,熱粥的香氣瀰漫開來。

“吃飯。”李昊板著臉端起碗,勺子卻小心地避開白夜的嘴唇。

“吃不下。”白夜低聲回應,聲音因疲憊和疼痛帶著細微的沙啞。

王凱皺了皺眉:“不吃就繼續吊水。”他拿起勺子輕輕喂到白夜嘴邊,“這是命令。”

白夜用力嚥下第一口,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桌上的黃菊花上,柔和的光線讓人有種靜謐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