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焚魂絕地獄,一線生機挽狂瀾。
心燈不滅破永夜,旭日初昇照塵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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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樓頂層的空氣彷彿凝固成了血色的水晶,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威廉後人那燃燒靈魂般的詛咒所帶來的毀滅氣息。暗紅色的光芒自他手中那隻骨瓷茶杯上怒放,如同地獄之門洞開,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光線與希望。地面上的陣法徹底暴走,血色符文如沸騰的岩漿般翻滾、沖天而起,化作一條條猙獰的血色鎖鏈,纏繞向塔樓的樑柱。整座塔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磚石崩裂,窗欞震顫,彷彿下一秒就要在這狂暴的力量下分崩離析。
沈青臨緊緊抱著阮白釉,她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重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人微弱的呼吸,以及那股從她胸前傷口不斷湧出的溫熱。恐懼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刺入他心臟最柔軟的部分,痛楚與憤怒交織,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他抬起頭,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個狀若瘋魔的威廉後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個瘋子,竟然想拉著他們一起陪葬!
“咳……咳咳……”阮白釉又咳出一陣,細密的血珠濺在沈青臨的衣襟上,也濺在她自己蒼白如雪的臉頰上,如同一朵朵悽豔的梅花。她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但威廉後人那張因瘋狂而扭曲的臉,以及那隻散發著不祥紅光的茶杯,卻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視野中。
“沈……沈青臨……”她的聲音細若遊絲,卻帶著一絲異樣的平靜,“他的力量……來自血……我的血……或許……”
她的話語斷斷續續,但沈青臨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威廉後人以自身之血獻祭,催動了這同歸於盡的詛咒。阮白釉,她的血脈中似乎也蘊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力量,之前正是她的血,在無意中啟用了骨瓷茶具的某些特性,也讓她對這些詛咒之物有著超乎常人的感知。
“白釉,你想做什麼?不!你傷得太重了!”沈青臨立刻否決,他不能讓她再冒任何風險。
阮白釉卻虛弱地搖了搖頭,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決絕的光芒,那光芒微弱,卻比塔樓外任何星辰都要明亮。“這是……唯一的辦法……阻止他……也阻止這詛咒……”她伸出那隻沾滿自己和敵人鮮血的手,指尖微微顫抖,指向那隻被威廉後人高舉的骨瓷茶杯,“那隻杯子……是核心……”
威廉後人此刻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瘋狂之中,他感受著體內生命力的飛速流逝,以及詛咒力量的節節攀升,臉上露出了病態的笑容。“哈哈哈!一起下地獄吧!感受這百年詛咒的最終盛宴!我威廉家族的怨恨,將吞噬你們的一切!”
他的左手死死攥著茶杯,右手雖然血肉模糊,卻依舊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在杯身上虛空刻畫,彷彿在不斷加固和引導那毀滅性的力量。暗紅色的光芒越來越盛,幾乎要將整個空間都染成血色。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阮白釉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那原本因失血過多而顯得黯淡的眼眸深處,驟然亮起一點幽微卻堅定的光芒。她知道,這可能是她最後的機會,也是他們所有人唯一的機會。
“沈青臨……相信我……”她用盡力氣,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隨即,她猛地抬起自己受傷的右手,那隻手腕上同樣有著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正汩汩流淌。她竟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意志力,驅動著自己殘破的身體,將那流淌著鮮血的手腕,對準了威廉後人手中的骨瓷茶杯!
“白釉!!”沈青臨驚撥出聲,他想阻止,卻感到阮白釉的身體在他懷中爆發出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力量,那並非體力上的強大,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意志,一種與生俱來的、針對這邪惡詛咒的本能抗拒與淨化!
“以吾之血,淨彼之汙……”阮白釉的聲音低沉而飄渺,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帶著一種古老而神聖的韻味。
一滴、兩滴、三滴……殷紅而帶著奇特微光的鮮血,從她的手腕滴落,在空中劃過一道細微的弧線,精準無比地落向那隻被暗紅光芒包裹的骨瓷茶杯!
“嗤——!”
當阮白釉的鮮血接觸到茶杯的剎那,一聲如同滾油入水的刺耳聲響驟然爆開!那原本濃烈到化不開的暗紅色光芒,如同遇到了剋星一般,劇烈地翻騰、扭曲起來!
“不!這不可能!!”威廉後人臉上的瘋狂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以復加的驚恐與難以置信。他感覺到,自己與茶杯之間的血脈聯絡,正在被一股精純而強大的力量強行切斷、淨化!那股力量雖然看似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凜然正氣,與他那陰邪歹毒的詛咒之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阮白釉的鮮血,彷彿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契約之力,或是某種針對這詛咒的天然抗體。她的血滴在茶杯上,非但沒有被那邪惡的紅光吞噬,反而像是一滴滴純淨的甘露,融入了滾燙的岩漿之中,激起了劇烈的反應。
茶杯表面的暗紅色光芒開始急劇閃爍,時明時暗,杯身上那些由威廉後人鮮血刻畫的詭異符文,如同被烈火灼燒的毒蟲,發出了淒厲的尖嘯,然後一個個爆裂開來,化為烏有!
“啊——!我的力量!我的詛咒!”威廉後人發出一聲比之前手腕被切斷時更加淒厲的慘叫。他感覺到自己與茶杯之間的聯絡正在飛速減弱,那股透過詛咒儀式從他靈魂深處汲取的力量,也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倒洩而出!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面板失去了光澤,頭髮變得枯黃,彷彿在短短几秒鐘內,就被抽乾了數十年的生命力。
沈青臨目睹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對阮白釉的擔憂與敬佩。他知道,阮白釉此刻所承受的痛苦,絕不亞於威廉後人。她是在以自己的生命本源,對抗這邪惡的詛咒!
他沒有猶豫,在阮白釉的鮮血開始發揮作用的瞬間,他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脫力感,抱著阮白釉,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他的目標,是威廉後人,更是那隻即將失控的茶杯!
“瘋子!給我結束吧!”沈青臨發出一聲怒吼,他的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與守護的決心。他雖然不懂什麼血脈力量,但他擁有在無數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戰鬥本能和遠超常人的力量與速度!
在阮白釉的血脈力量干擾了詛咒儀式的關鍵時刻,沈青臨的戰鬥技巧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他如同矯健的獵豹,在搖搖欲墜的塔樓中幾個騰挪,便已欺近到威廉後人的身前。
威廉後人此刻因為力量反噬,身體僵直,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絕望。他想反抗,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
沈青臨沒有絲毫留情,他抬起一腳,精準地踢向威廉後人那隻緊握著茶杯的左手手腕!
“咔嚓!”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響起。
“呃啊!”威廉後人發出一聲悶哼,他那隻僅存的完好的手腕,應聲而斷!劇痛讓他眼前一黑,那隻凝聚了他所有怨念和詛咒之力的骨瓷茶杯,終於脫手飛出!
就在茶杯脫手的瞬間,阮白釉的身體猛地一軟,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徹底癱倒在沈青臨懷中,陷入了昏迷。但她的嘴角,卻依舊掛著那一抹虛弱而欣慰的笑容。
茶杯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向著地面落去。這一次,它上面那狂暴的暗紅色光芒已經黯淡了九成以上,只剩下一些殘餘的血絲在杯體上游走,彷彿不甘地做著最後的掙扎。
地面上那些原本狂暴的血色符文,在失去了茶杯這個核心媒介的控制,又被阮白釉的鮮血淨化了大部分邪能之後,如同失去了靈魂的軀殼,迅速消散,化為點點紅光,融入了地面,消失不見。
塔樓的劇烈晃動也隨之停止,只剩下一些細碎的塵土從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不……不……”威廉後人雙目圓睜,看著那隻即將落地的茶杯,眼中充滿了不甘與死灰。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伸出那隻血肉模糊的右手,似乎還想做些什麼。
但沈青臨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他抱著阮白釉,一個側身,用肩膀狠狠撞在了威廉後人的胸口!
“砰!”威廉後人本就油盡燈枯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遠處的牆壁上,然後軟軟地滑落在地,再也沒有了聲息。他那雙空洞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茶杯墜落的方向,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絕望。
“啪啦!”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那隻承載了百年詛咒與無數怨念的骨瓷茶杯,終於落在了堅硬的石質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殘餘的最後一絲暗紅光芒,在碎片中閃爍了幾下,便徹底熄滅了。
隨著茶杯的碎裂,一股無形的枷鎖彷彿從整個霧港市的上空解開。那隻在塔樓頂層肆虐的“骨瓷之魂”,其龐大的虛影本就因茶杯脫手而僵硬剝落,此刻更是發出一聲不甘的低沉咆哮,龐大的身軀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化為無數細碎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之中。它胸腔核心那最後一點光芒,也徹底黯淡下去,歸於虛無。
詛咒,似乎真的結束了。
塔樓頂層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沈青臨粗重的喘息聲,以及懷中阮白釉微弱的呼吸。他低頭看著阮白釉蒼白如紙的面容,胸口那片被鮮血染紅的衣襟刺目驚心。
“白釉……白釉……”他輕輕呼喚著她的名字,聲音沙啞而顫抖。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平放在地上,檢查著她的傷勢。萬幸,她的呼吸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剛才她那爆發性的血脈力量,似乎也對她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荷。
就在這時,一絲微弱的光芒從塔樓破碎的窗戶外透了進來。
沈青臨微微一怔,抬頭望去。
那是……晨曦?
不知不覺間,漫長而驚心動魄的一夜已經過去。灰黑色的天幕邊緣,正泛起一抹魚肚白,緊接著,一縷燦爛的金色陽光,衝破了層層疊疊的陰雲,如同利劍般刺破了籠罩在霧港市上空許久的陰霾!
更多的陽光灑落下來,驅散了黑暗,也驅散了那股縈繞在城市中揮之不去的陰冷與壓抑。
彷彿是一個訊號,整個霧港市都開始甦醒。
那些常年被詭異霧氣籠罩的街區,此刻霧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露出了街道本來的面貌。一些在夜晚會發出怪異聲響的古老建築,此刻也恢復了寧靜。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腐朽氣息,也正在被清新的晨風所取代。
起初,是零星的幾聲帶著困惑的低語。
“咦?今天的霧……好像散了?”
“天亮了?怎麼感覺……陽光這麼好?”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走上街頭,他們驚訝地發現,這座被詛咒陰影籠罩了太久的城市,正在發生著奇蹟般的變化。陽光是如此的溫暖,空氣是如此的清新,那些曾經讓他們擔驚受怕的詭異現象,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去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短暫的寂靜之後,是壓抑不住的狂喜!
“天啊!詛咒消失了!詛咒真的消失了!”
“我們得救了!霧港市得救了!”
歡呼聲如同潮水般從城市的四面八方湧來,匯聚成一股巨大的聲浪,衝散了所有的恐懼與絕望。人們相擁而泣,雀躍歡呼,慶祝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解放,慶祝著這久違的光明。
沈青臨抱著昏迷的阮白釉,緩緩走到塔樓的邊緣,透過那破敗的視窗,俯瞰著下方逐漸沐浴在晨光中的霧港市。耳邊傳來的是整座城市的歡騰,眼中看到的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陽光照在他和阮白釉的身上,驅散了他們身上的寒意與疲憊。
他低頭看著懷中沉睡的愛人,她的眉頭微微舒展,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淺笑。沈青臨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充滿了疲憊後的欣慰與劫後餘生的慶幸。
這場跨越百年的詛咒,這場席捲了無數犧牲者的噩夢,終於在他們手中畫上了句號。
陽光徹底灑滿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他們前行的道路。雖然滿身傷痕,雖然歷經磨難,但他們終究還是迎來了屬於他們的,以及屬於這座城市的新生。
沈青臨輕輕撥開阮白釉額前被汗水和血汙沾溼的髮絲,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結束了,白釉,一切都結束了。”他低聲呢喃,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的平靜。
前方的路,已然被金色的陽光徹底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