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商都縣人民法院的審判庭裡，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被告席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王平穿著深藍色的囚服，雙手被銬在桌前，眼神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他的頭髮短短几天內白了大半，胡茬雜亂地爬滿下巴，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被告人王平，你是否承認公訴機關指控的故意殺人罪及搶劫罪？”審判長的聲音響起，莊嚴而冰冷。
王平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我承認殺人，但搶劫……是順手拿的。”
“反對！”公訴人站起身，目光如炬，“根據現場勘查和監控證據，被告人在殺人後有計劃地搜走死者財物，包括隨身攜帶的金飾、手機、錢包，以及家中的膝上型電腦、電動車鑰匙等，甚至將死者的房門鑰匙帶走，這一系列行為足以證明搶劫故意明確，且屬於預謀犯罪！”
審判長微微點頭，示意公訴人坐下。法庭裡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死者家屬坐在旁聽席上，陳建軍緊緊攥著拳頭，指節發白，眼中滿是悲痛和憤怒。
張警官坐在後排，目光始終盯著王平。他注意到，當公訴人提到“預謀犯罪”時，王平的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這個細微的反應讓他想起審訊室裡的那個晚上，王平在提到花盆位置時的困惑表情——那時他就懷疑，這個兇手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經過漫長的庭審，審判長終於敲響法槌：“本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被告人王平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數罪併罰，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
宣判聲落下的那一刻，陳建軍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而王平，只是靜靜地低下了頭，彷彿早已知曉這個結局。
死刑判決很快被上報，在等待複核的日子裡，張警官始終覺得心裡有個結。儘管物證鏈完整，但王平的殺人動機始終顯得牽強。那個所謂的“撞車糾紛”，更像是臨時編造的藉口，而警方在他手機裡發現的搜尋記錄，更是讓人生疑。
“如何避開監控入戶”“屠宰刀致死案例”，這些搜尋記錄的時間，早在案發前十天就已經存在。這說明王平早就開始策劃這場謀殺，而“被辱罵”只是他用來掩蓋真實動機的幌子。
“他一定有更深層的動機。”張警官對小李說，“繼續查，查他和死者的交集，哪怕是再小的細節也不要放過。”
於是，警方重新梳理了王平的人生軌跡。原來，早在三年前，王平曾在死者工作的超市當過保安。那時的黃某青年輕漂亮，性格開朗，總是帶著微笑，而王平，只是個默默無聞的保安，每天看著人來人往，心裡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記得這個人，”超市的老員工回憶說，“他總是盯著黃小姐看，有一次還偷偷塞了紙條給她，結果被黃小姐拒絕了。後來他就辭職了，聽說還大吵了一架。”
這個發現讓警方眼前一亮。原來，所謂的“偶然相遇”根本不存在，王平早就認識死者，並且因為被拒絕而懷恨在心。他精心策劃了這場謀殺，用“撞車糾紛”來掩蓋長期以來的惡意，甚至不惜偽造傷口，只為了讓警方相信這是一起臨時起意的犯罪。
複核結果下來的那天，天空陰雲密佈，彷彿預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王平被押往刑場前，張警官再次來到看守所，見到了這個即將走完人生的兇手。
“為什麼要編造那個藉口？”張警官問，“你明明早就認識她。”
王平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苦笑：“說出來更丟人吧。”他頓了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看她過得好，心裡不舒服。那天在超市，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垃圾。”
張警官沉默了。他知道，有些惡意，從來不是因為多大的仇恨，而是源於內心的扭曲和嫉妒。那些隱藏在平凡表象下的罪惡，就像埋在土裡的種子，一旦遇到合適的土壤，就會迅速生長，最終開出邪惡的花。
刑場之外，陳建軍站在陽光下，手裡捧著黃某青的照片。照片裡的她笑容燦爛，彷彿從未經歷過世間的苦難。他輕輕撫摸著照片，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青青，兇手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可以安息了。”他低聲說。
遠處，一輛警車呼嘯而過，載著正義的裁決，也載著對世間所有罪惡的警示。法律的網，從來不會漏掉任何一個企圖逃脫的靈魂，無論多麼精密的策劃，多麼巧妙的偽裝，最終都會在真相面前無所遁形。
回到警局，張警官望著辦公桌上的花盆，輕輕嘆了口氣。這株植物在經歷了寒冬之後，終於長出了新的嫩芽，嫩綠的葉片上掛著水珠，彷彿是對新生的渴望。
他伸手摸了摸花盆邊緣，想起王平臨刑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個花盆，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每次從她樓下經過，看到陽臺上的花盆，就覺得她的生活那麼安穩，那麼幸福，而我……”
原來，花盆不僅是案發現場的證物，更是王平心中嫉妒的象徵。它見證了一個年輕生命的隕落，也見證了一場精心策劃的殺戮，最終，更見證了正義的降臨。
窗外，烏雲散去，陽光重新灑在辦公桌上。張警官拿起水壺，給花盆裡的植物澆了水，看著水珠滲入泥土，彷彿要洗淨所有的罪惡。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輕聲說，“這是法律的承諾，也是對所有受害者的告慰。”
風輕輕吹過，花盆裡的嫩芽輕輕搖曳，彷彿在訴說著一個真理：無論多麼黑暗的角落，終究會被陽光照亮；無論多麼隱藏的罪惡，終究會被正義審判。而那些企圖用謊言和偽裝逃脫的人，終將在法律的威嚴面前，低下他們罪惡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