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消失的時間線

2015年5月5日，汕尾市公安局技術科的led屏上跳動著一串數字。王法醫指著監控截圖："林隊，這個人入住的時間是4月27日中午12點17分，登記姓名是葉飛，身份證號也吻合。"

畫面裡的男人戴著鴨舌帽，穿著深色外套，低頭在前臺登記。林朝陽盯著他下垂的眼角——那正是洪某手機裡合照中的男人。

"他說自己在重慶照顧父親，"小張攥著賓館入住記錄，"但這裡離案發地只有800米，步行十分鐘就能到洪某的出租屋。"

賓館走廊的監控顯示，27日凌晨2點03分，葉飛穿著同款外套走出房間，懷裡似乎揣著什麼東西。2點15分，他返回房間，步伐急促，外套下襬沾著可疑的泥點。

"凌晨4點07分，他再次外出，"王法醫切換畫面，"這次直到5點12分才回來，手裡多了個黑色塑膠袋。7點05分退房，乘坐計程車離開。"

林朝陽皺眉："黑色塑膠袋裡裝的什麼？"

"調取了計程車gps，"小張說，"他去了長途汽車站，8點12分坐上前往重慶的大巴。塑膠袋可能裝著兇器或物證，但沒找到監控記錄。"

暴雨沖刷著監控螢幕，林朝陽反覆播放27日凌晨2點的畫面。在洪某住所樓下的巷口，一個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現，抬頭看向二樓窗戶，停留約三分鐘後離開。

"身高175左右，微胖，"小張對比葉飛的體檢報告，"和葉飛的資料吻合。而且他穿的運動鞋紋路......"

"和現場的泥土足跡一致。"林朝陽接過話頭。他調出技術科的足跡分析報告：鞋底花紋為波浪形，磨損集中在前掌，與葉飛在重慶家中的舊鞋磨損程度一致。

"但他第一次外出只離開了12分鐘，"王法醫提出疑問，"從賓館到洪某家往返需要八分鐘，剩下的四分鐘夠作案嗎？"

"可能只是踩點。"林朝陽站起身，"真正的作案時間是凌晨4點那次，他有近一小時的空白期。"

洪某的微信聊天記錄裡，葉飛的對話方塊被置頂。最新的訊息停留在4月26日："我買了車，帶著15萬來娶你，明天就到。"洪某的回覆是："別來了，我有新男朋友了。"

"15萬現金，"小張吹了聲口哨，"洪某估計沒想到他真的會來。"

林朝陽滑動螢幕，看到更早的對話：葉飛傳送了離婚協議書照片，房產證過戶證明，甚至一張"永不吸毒"的承諾書。洪某則偶爾回覆"乖等你"，更多時候是轉賬記錄——5000、、3000，備註"買菸交房租"。

"他把自己活成了洪某的提款機，"林朝陽喃喃自語，"直到彈盡糧絕，被一腳踢開。"

技術科傳來新訊息：葉飛的手機在27日凌晨2:27撥打洪某電話時，基站定位就在案發地附近。而他父親的病房監控顯示，當晚值班護士誤將26日的探視記錄寫成27日，實際27日全天，葉飛並未出現在醫院。

"雙重謊言。"小張將報告拍在桌上，"他根本沒在重慶，也沒照顧父親，而是帶著錢來汕尾找洪某，結果發現她和張海在一起......"

深夜的案發現場，林朝陽開啟手電筒，模擬葉飛的行動路線。從賓館側門出發，右轉進入小巷，穿過三條街，到達洪某樓下——手機計時顯示，單程4分12秒。

"第一次外出，他用四分鐘走到樓下，"他對著錄音筆說，"看到房間亮著檯燈，誤以為洪某有別的男人，所以沒敢敲門，只打了電話。洪某拒絕見面後，他返回賓館，等待時機。"

小張舉著強光手電，照亮牆面："凌晨4點，檯燈還亮著，說明洪某沒睡，或者已經死亡。葉飛再次前往，這次他沒有猶豫，直接敲門......"

"而洪某開門的原因，"林朝陽補充，"可能是因為他已經離開，或者迫於無奈——畢竟凌晨四點，沒人會在門外僵持太久。"

兩人沉默片刻，想象著那個凌晨的場景：葉飛站在門外，渾身溼透，眼中是壓抑的怒火；洪某穿著睡裙開門，臉上寫滿不耐煩，或許還帶著嘲諷的笑。

"然後就是爭吵，掐頸，"小張輕聲說，"保鮮膜......可能是在廚房拿的，隨手蓋上，避免看到她的臉。"

汕尾市殯儀館的停屍間裡，老周正在做最後的屍檢複核。林朝陽盯著死者頸部的掐痕，突然想起葉飛的承諾書——"永不吸毒"的字跡還墨跡未乾，而洪某的屍檢顯示，兩人曾共同吸食冰毒。

"他戒不掉毒，也戒不掉對洪某的執念。"老周摘下手套，"變賣房產的錢，可能大部分都買了毒品。洪某發現他沒錢了，就甩了他，結果激怒了這個偏執狂。"

小張匆匆趕來，手裡拿著最新的化驗報告："林隊，現場泥土足跡裡檢測出魚鱗成分，和海鮮市場的泥土一致。但葉飛在汕尾沒去過海鮮市場，反倒是......"

"陳老闆每天都在海鮮市場幹活。"林朝陽接過話頭，突然愣住，"不對，陳老闆的足跡是灰塵印，而泥土印屬於另一個人......"

他猛地轉身，看向小張："葉飛和陳老闆，可能都進過現場。但陳老闆是27號晚上八點多去的，而葉飛是28號凌晨四點......"

"所以保鮮膜是葉飛蓋的，"小張恍然大悟，"而泥土足跡是他凌晨踩過積水的小巷留下的，魚鱗可能是路上沾到的。"

林朝陽掏出手機，撥通重慶警方的電話："立即抓捕葉飛，重點搜查他案發時穿的衣物，還有那個黑色塑膠袋......"

窗外，暴雨終於停歇，一縷微弱的陽光穿透雲層。林朝陽望著解剖臺上的洪某，突然想起她手機裡的自拍——那個在ktv笑得張揚的女人，大概永遠想不到，自己的貪婪和欺騙，會換來一張冰冷的保鮮膜。

而葉飛，那個在時間線裡消失又重現的男人，終究逃不過天網的追蹤。當他在重慶的茶館裡摸出最後一張麻將時，警笛聲已經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