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生死迷宮
5.迷宮三重險
詭水迷關
青銅轉盤轉動的嗡鳴尚未停歇,石室地面突然滲出墨色水漬。趙莽足尖剛離地,石板便被暴漲的水流淹沒,腐臭的泥漿中翻湧著死魚與破碎的白蓮教旗。柳無煙踏著浮木掠向高處的壁龕,廣袖掃落垂落的藤蔓,露出石壁上刻著的古怪計時沙漏——流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
"每半刻鐘,水位升降一次。"她晃了晃手中的青銅鑰匙,蓮花紋樣在磷火下泛著幽光,"閘門機關藏在水位最低點,但開啟後只能維持三息。若錯過時機......"話音被轟鳴打斷,頭頂巖壁裂開蛛網狀縫隙,渾濁的洪流裹挾著碎石傾瀉而下。
趙莽踩著漂浮的火藥桶借力躍起,軟劍劍柄橫掃,將射來的淬毒袖箭拍入水中。毒液在水面暈開詭異的紫斑,他敏銳地發現水位上升時,石壁凹槽裡的磁石竟隨著水流節奏明滅,顯然與閘門機關存在某種關聯。
"五行水為引,磁石隨潮動!"他突然頓悟,目光鎖定東南方巖壁上的太極魚浮雕。當水位漫過魚眼的瞬間,蟄伏在暗處的銅製齒輪開始轉動,發出沉悶的咔咔聲。柳無煙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他能如此快速破解機關線索。
第一次水位下降來得猝不及防。趙莽抓住露出水面的鐵鏈,瞥見潭底閃過一道銀光——那是開啟閘門的鎖孔,周圍纏繞著與磁石聯動的青銅鎖鏈。然而還未等他靠近,暴漲的水流便將他衝開,石壁上的沙漏流沙恰好流盡。
"別做無用功了。"柳無煙倚著鐘乳石輕笑,玉足輕點水面,濺起的水花裡暗藏銀針,"就算找到鎖孔,沒有這把鑰匙......"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趙莽突然扯下腰帶,將碎瓷片綁在末端,猛地擲向潭底。瓷片劃破水面的剎那,他調動內力震碎巖壁磁石,紊亂的磁場讓水流出現瞬間漩渦。
鎖孔在漩渦中心顯露,趙莽趁機躍入水中。冰涼的水流灌進鼻腔,他強忍著窒息感,用劍柄猛擊鎖孔邊緣。青銅鎖鏈應聲而斷,閘門卻並未開啟——原來真正的機關藏在對面巖壁的八卦圖中。
第二次水位下降時,柳無煙終於按捺不住。她甩出軟鞭纏住趙莽腳踝,卻被他反手甩出的鐵鏈纏住手腕。兩人在水中激烈纏鬥,趙莽的傷疤因缺氧而泛紫,卻死死盯著八卦圖中未點亮的坎位。當水流漫過坎卦的瞬間,他突然咬破舌尖,將帶血的碎瓷片射向石壁。
鮮血啟用了八卦陣,閘門緩緩升起。柳無煙瞳孔驟縮,搶先一步衝向出口,手中銀針如暴雨般射向趙莽後心。千鈞一髮之際,他側身撞向巖壁凸起的磁石,紊亂的磁場改變了銀針軌跡,反而射中柳無煙的廣袖。
"你!"她狼狽地扯斷燃燒的衣袖,眼中閃過殺意。而趙莽藉著水流推力,在閘門即將閉合的最後一刻穿過縫隙。身後傳來柳無煙的怒吼,以及閘門轟然關閉的巨響。
新的通道里,磷火詭異地匯聚成蓮花形狀。趙莽抹去臉上的血水,發現地面刻著密密麻麻的西域文字,翻譯過來竟是:"水無常形,亦有定數。破局者,需借潮起潮落之勢。"他抬頭望去,前方的潭水錶面漂浮著無數青銅羅盤,每個羅盤都指向不同的方向。
第三次水位下降的沙漏已經開始流動。趙莽深吸一口氣,將手浸入水中。冰冷的水流劃過掌心,他突然發現水下暗藏的磁石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狀——這與他修煉的破軍刀法竟有相通之處。當水位再次上漲時,他踏著羅盤的指引,在水流形成的漩渦中找到了真正的通路。
然而剛透過通道,腳下的地面突然塌陷。趙莽墜入更深的水潭,在下沉過程中,他驚恐地發現潭底沉睡著數以萬計的火藥桶,引線在水中詭異地泛著藍光。更可怕的是,柳無煙不知何時繞到了前方,正將磁石粉末倒入水中。
"趙捕快,你以為破解閘門就是勝利?"她的笑聲混著水流回蕩,"這些遇水即燃的西域火藥,才是真正的殺招。當水位再次下降,整座迷宮都將化作火海!"她話音未落,潭水突然劇烈沸騰,第一簇藍色火苗從火藥桶縫隙中竄出。
磁淵絞殺
潭底的藍色火苗如毒蛇吐信,瞬間點燃成片火藥桶。趙莽藉著爆炸氣浪衝天而起,卻在半空僵住——手中半截劍柄竟不受控地飛向巖壁,嵌入密密麻麻的磁石矩陣。整座洞窟穹頂垂下千根銅鏈,鏈端吸附的碎鐵在磷火中明滅,宛如懸在頭頂的死亡絞索。
"歡迎來到真正的絕境。"柳無煙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她立於高處的玄武岩平臺,玉手輕揮間,數十枚淬毒袖箭拖著銀尾破空而至。趙莽旋身躲避,卻驚恐地發現佩刀殘片、鎖鏈乃至腰間銅錢都開始震顫,在無形磁力牽引下,竟朝著暗器迎去。
"所有鐵器都是我的武器。"柳無煙冷笑,袖口滑落的銅線圈迸發幽藍光芒。洞窟巖壁上的磁石突然集體轉向,形成交錯的磁力網。趙莽的軟劍殘柄瞬間被扯飛,撞在石壁上碎成齏粉。他踉蹌著扶住巖壁,指尖觸到凹凸不平的西域銘文:"磁引千鈞,萬物皆導。"
絕境中,趙莽瞥見腰間酒囊的絲線。他扯下整條布繩,將銅錢兩兩繫住,如同懸掛測風的幡旗。當第一枚袖箭襲來時,他猛地甩出絲線,銅錢在磁力作用下劃出詭異弧線,精準點中箭鏃的蓮花機關。袖箭在空中炸成毒霧,他趁機翻滾至鐘乳石後,觀察銅錢擺動的軌跡。
"東南巽位磁場最弱!"趙莽瞳孔驟縮。柳無煙顯然沒料到他會用絲線破解磁陣,此刻正皺眉調整銅線圈的方位。他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將三枚銅錢浸透水,藉著潭水殘留的溼氣,奮力擲向巖壁磁石。溼潤的銅錢如離弦之箭,竟穿透磁力屏障,擊碎陣眼處的磁石。
洞窟劇烈震顫,柳無煙臉色微變:"有點意思。"她突然雙掌推出,巖壁深處傳來齒輪轉動聲。數百枚含鐵飛鏢從地面破土而出,在磁場操控下組成旋轉的死亡漩渦。趙莽甩出絲線纏住頭頂銅鏈,身體懸空蕩起,利用飛鏢的磁力牽引,將絲線另一端系在不同方位的磁石上。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大喝一聲,扯動絲線。交錯的磁力線瞬間紊亂,飛鏢群失去控制,轉而射向柳無煙所在的平臺。她驚怒交加,廣袖翻飛間甩出軟鞭,鞭梢纏繞的磁石粉末卻意外加劇了磁場混亂。飛鏢雨如倒卷的狂瀾,將平臺四周的石柱擊得粉碎。
柳無煙被迫躍下高臺,落地時足尖點在漂浮的火藥桶上。她眼中閃過狠厲,突然抓起桶邊的硫磺粉,混入隨身攜帶的磁石碎屑。當趙莽再次甩出銅錢時,這些特製粉末在空中凝成磁力屏障,竟將銅錢反彈回來。一枚銅錢擦過趙莽臉頰,劃出細長血痕。
"遊戲該結束了。"柳無煙冷笑,玉手按向地面的青銅圖騰。整座洞窟的磁石矩陣開始逆向旋轉,趙莽只覺五臟六腑彷彿被無形大手擠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強撐著扯下衣襟,將最後幾枚銅錢包裹其中,混入潭水汙泥。當柳無煙的袖箭再次襲來時,這些沾滿泥漿的銅錢竟藉著磁力,精準釘入她身後的石壁。
"不可能!"柳無煙驚呼。她精心佈置的磁石殺陣,竟被趙莽用最簡陋的方式破解。而此刻,被銅錢破壞的石壁開始滲水,暴漲的水流順著磁石縫隙灌入,滋滋作響的電流在水中亂竄,將整個洞窟變成隨時可能爆炸的雷池。
趙莽趁機衝向巖壁凹陷處——那裡藏著通向地面的通風口。柳無煙怎肯罷休,她甩出軟鞭纏住趙莽腳踝,卻被他反手甩出的鐵鏈纏住手腕。兩人在磁力與水流的雙重衝擊下激烈纏鬥,柳無煙的白玉簪在混亂中脫落,墜入潭水深處。
就在這時,洞窟深處傳來地蛟的怒吼。被磁石陣激怒的巨獸破土而出,利爪撕裂巖壁的瞬間,引發了更大規模的塌方。趙莽瞅準機會,將最後一塊磁石砸向柳無煙。她側身躲避時,趙莽已抓住通風口垂下的藤蔓,在洞頂崩塌的前一刻,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幽窟危局
趙莽攀爬在潮溼的通風管道中,腐木的黴味混著鐵鏽氣息直鑽鼻腔。身後傳來柳無煙的咒罵聲與地蛟的嘶吼,巖壁震動震落細碎的碎石,在他肩頭砸出悶痛。轉過一個拐角,前方豁然出現一扇刻滿蓮花紋樣的青銅門,門縫間滲出詭異的紫色霧氣。
他抽出僅剩的半截劍柄,小心翼翼地挑開銅門。門後是條狹長甬道,地面鋪著整齊的青磚,牆面上每隔三尺便鑲嵌著蓮花狀的青銅箭孔。趙莽瞳孔微縮——這佈局與三年前師兄筆記中記載的"血蓮殺陣"如出一轍,看似普通的地磚實則暗藏殺機。
"不能貿然前進。"他想起筆記中的警示,目光掃過角落一具早已風乾的白骨。白骨身上殘留的白蓮教服飾表明,此人曾是誤入陷阱的教徒。趙莽扯下腰間布帶,將白骨捆在長棍末端,緩緩伸向甬道中央的地磚。
剛觸到第一塊青磚,整面牆壁突然發出齒輪轉動的轟鳴。無數淬毒的弩箭破空而出,在白骨身上釘出密密麻麻的孔洞。趙莽驚出一身冷汗,若不是提前試探,此刻他已成為毒箭下的亡魂。他仔細觀察箭矢落點,發現地磚間的縫隙在箭雨過後竟滲出熒光綠的毒液,沿著磚縫蜿蜒成詭異的圖騰。
"三進三退,左七右五......"他默唸著筆記中的破解之法,目光鎖定地磚上細微的蓮花暗紋。當第二波箭雨襲來時,他踏著特定的磚格疾衝,手中劍柄不斷撥打飛來的箭矢。腐臭的毒液擦著衣角飛濺,在地面腐蝕出滋滋作響的深坑。
好不容易透過箭陣,前方卻出現一片深不見底的水潭。潭面平靜如鏡,倒映著穹頂垂下的鐘乳石,卻泛著妖異的靛藍色。趙莽蹲下身子,指尖剛觸到水面,潭底突然傳來劇烈震動。整座水潭開始逆時針旋轉,形成巨大的虹吸漩渦,強大的吸力瞬間將岸邊的碎石捲入深淵。
千鈞一髮之際,他瞥見潭邊石壁上嵌著的青銅圓環。這些圓環間隔均勻,表面刻滿西域符文,顯然是某種機關裝置。趙莽解下腰間鐵鏈,一端纏住最近的銅環,另一端捆在自己腰上。當漩渦的吸力將他拽入水中時,他猛地扯動鐵鏈,帶動銅環旋轉。
剎那間,石壁上的符文亮起幽藍光芒,銅環開始噴吐氣泡。趙莽大喜,立刻將臉貼近氣泡,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然而好景不長,漩渦的吸力越來越強,鐵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低頭看向潭底,發現漩渦中心竟藏著無數張開的鐵齒,如同巨獸的獠牙。
更糟糕的是,柳無煙的身影出現在甬道盡頭。她手持青銅羅盤,嘴角掛著陰毒的笑容:"趙捕快,這'歸墟漩渦'可是用西域磁石打造,越掙扎只會陷得越快。"她玉手輕揮,羅盤上的指標瘋狂旋轉,漩渦的吸力頓時暴增數倍。
趙莽感覺腰間的鐵鏈幾乎要勒進肉裡,潭水不斷灌入鼻腔,嗆得他眼眶發紅。危急關頭,他突然想起磁石遇水會減弱磁力的特性。他解下衣襟,將最後幾枚銅錢包裹其中,奮力擲向漩渦中心。浸透的銅錢在水中劃出弧線,精準撞擊到隱藏在潭底的磁石機關。
漩渦的吸力驟然一滯。趙莽抓住時機,猛地扯動鐵鏈,藉著反作用力躍出水面。他落地的瞬間,潭底傳來轟然巨響,無數鐵齒破土而出,將水潭攪成沸騰的深淵。柳無煙的驚呼聲混著機關碎裂聲傳來,趙莽轉頭看去,只見她被突然升起的石柱逼退,手中羅盤也摔得粉碎。
"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柳無煙恨恨地拋下一句,轉身消失在甬道拐角。趙莽癱坐在地,望著滿目瘡痍的陷阱,心中明白,真正的較量還遠未結束。而前方,還有更多致命的機關等待著他去破解......
6.心理博弈
暗語穿心
趙莽跌坐在佈滿鐵齒的潭邊,喘息間聽見石壁深處傳來細微的嗡鳴。循著聲響摸索,他的指尖觸到磚縫中凸起的青銅管——那是西域匠人慣用的傳聲裝置,管壁上刻著的蓮花紋與柳無煙的銀簪如出一轍。
“趙捕快,這聲音可還熟悉?”柳無煙的聲音從銅管中飄出,帶著刻意拉長的尾音。洞窟深處突然亮起幽綠磷火,映出她倚在對面石壁的身影,白玉般的臉龐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三年前的今夜,你師兄周正也在這般黑暗裡,聽著自己的骨頭被碾成齏粉的聲音。”
趙莽握在銅管上的手青筋暴起,傷疤在跳動的火光中扭曲如活物。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個暴雨夜,他在運河邊找到周正時,師兄的琵琶骨被穿了鐵索,胸口插著半截銀簪,連最後一口氣都在唸叨“柳家染坊......”
“他死前求我留你一命,說什麼‘莽兒性子太烈’。”柳無煙的笑聲混著銅管的共鳴,刺耳如鋼針,“可惜啊,你非要往這死局裡鑽。知道他是怎麼被引到染坊的嗎?我不過在他最愛喝的茶湯里加了點西域秘藥,他就像條聽話的狗,乖乖走進了磁石陷阱。”
磷火突然劇烈搖晃,趙莽這才發現整面石壁都嵌著傳聲銅管,密密麻麻如同蛛網。柳無煙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時而近在耳畔,時而遠在天邊:“你以為破解幾個機關就能復仇?那些磁石陣、毒箭雨,不過是給你這困獸的玩具罷了。”
潭底突然傳來鐵鏈拖拽聲,蟄伏的地蛟被聲波驚動,渾濁的巨瞳在黑暗中亮起幽光。柳無煙的聲音裹著冷笑繼續:“看見這畜生了嗎?周正被它的利爪貫穿身體時,血濺得比煙花還好看。他當時還在喊你的名字,說‘告訴莽兒別報仇’......”
趙莽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傳聲銅管上。三年來,他無數次在噩夢中重現師兄慘死的場景,此刻柳無煙的每句話都像蘸了鹽的匕首,剜著他最痛的傷口。“你撒謊!”他對著銅管怒吼,聲音在洞窟中激起陣陣迴音。
“撒謊?”柳無煙突然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把玩著半枚銀簪,簪頭的蓮花還沾著暗紅鏽跡,“要不要我把他的求饒聲再放一遍?當年在染坊的密室裡,我特意用磁石錄下了全過程。”她將銀簪抵在銅管口,尖銳的摩擦聲刺得人耳膜生疼,“聽聽,這聲音多像你現在的樣子。”
地蛟突然發出震天嘶吼,巨尾掃過巖壁,傳聲銅管發出刺耳的嗡鳴。柳無煙卻不為所動,繼續用銀簪刮擦管壁:“你以為自己比周正聰明?他好歹是六扇門最年輕的總捕頭,而你......不過是個被仇恨矇蔽雙眼的瘋子。”
趙莽猛地抽出腰間僅剩的碎瓷片,狠狠刺向最近的銅管。瓷片卻在觸及管壁的瞬間被磁力彈開,劃傷了他的臉頰。柳無煙見狀笑得花枝亂顫:“省省力氣吧,這些銅管都用磁石合金鑄造,你就是把自己磨成粉末,也傷不了它們分毫。”
洞窟頂部突然開始滲水,混著鐵鏽味的水流順著傳聲銅管滴落。柳無煙的聲音變得愈發陰森:“知道為什麼引你到這裡嗎?子時一到,整座山都會變成活棺材。你會像周正一樣,在黑暗中慢慢窒息,聽著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最後......”她故意停頓,讓每個字都帶著冰霜,“變成和他一樣的孤魂野鬼。”
地蛟的怒吼與柳無煙的笑聲交織在一起,趙莽卻突然安靜下來。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水,盯著手中那枚從染坊帶出的青銅令牌——上面“戊己土”的刻痕與傳聲銅管的符文產生共鳴,竟隱隱透出微光。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現,儘管希望渺茫,但這或許是破解困局的關鍵。
“柳無煙,”他握緊令牌,傷疤因冷笑而扭曲,“你漏算了一件事——死人,是會說話的。”
血繪遺章
巖壁滲水如泣,趙莽握緊那枚青銅令牌,柳無煙的嘲諷聲漸遠。突然,一陣尖銳耳鳴刺入腦海,三年前的畫面如破碎鏡面重新拼合——暴雨傾盆的運河堤岸,周正染血的手死死攥著他的胳膊,渾濁的河水漫過兩人的腳踝。
"別管我!"周正咳著血沫將他推開,背後十二支淬毒袖箭赫然入肉。趙莽至今記得那些袖箭尾端的蓮花紋,與柳無煙此刻使用的暗器如出一轍。記憶中,師兄顫抖著從懷中掏出油紙包,裡面是半截染血的圖紙,"白蓮教...磁石陣...按圖索驥..."話音未落,瞳孔已漸漸渙散。
"師兄!"趙莽在暴雨中嘶吼,懷中的人卻再沒了回應。他顫抖著展開圖紙,發現竟是白蓮教暗器的結構圖,每處機關都用硃砂標註,邊緣還畫著歪歪扭扭的蓮花。原來周正早已潛入敵營,卻在即將揭開陰謀時慘遭毒手。
"你以為周正真是被藥引去的?"柳無煙的聲音突然從傳聲銅管中炸響,打斷了回憶,"他明知有詐,卻甘願赴死——就為了保你這條命!"她的笑聲混著地蛟的咆哮,"那晚他在密室對我說:'殺我可以,但別碰趙莽'。嘖嘖,多感人的師徒情。"
趙莽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令牌紋路蜿蜒。記憶深處,周正常摸著他的頭說:"莽兒的破軍刀法剛猛有餘,卻少了幾分機變。"此刻回想,師兄總在深夜伏案繪製機關圖,原來是早已察覺白蓮教的陰謀。
"他死前用血在地上畫的不是'柳'字,是暗器的破解點!"柳無煙的聲音突然拔高,"可惜你這蠢貨,三年都沒看懂!"洞窟中傳來機關啟動的轟鳴,無數淬毒袖箭從傳聲銅管中激射而出,箭尾蓮花綻開時,竟映出周正臨終前的面容。
趙莽揮劍格擋,金屬碰撞聲中,三年前的畫面再度閃現。那時他初入六扇門,在追捕悍匪時不慎中伏。千鈞一髮之際,周正如蒼鷹般從天而降,用後背替他擋下致命一刀。"習武之人,護短是本能。"師兄笑著抹去嘴角血跡,那時的陽光正好,照在他腰間從不離身的青銅令牌上。
"現在,該讓你去陪他了!"柳無煙的怒吼從主管道傳來。整面巖壁轟然洞開,數百支袖箭組成死亡箭雨傾瀉而下。千鈞一髮之際,趙莽突然想起圖紙邊緣的蓮花——那不是裝飾,而是破解機關的金鑰!
他反手擲出碎瓷片,精準擊中箭雨中暗藏的磁石節點。白蓮教特製的袖箭遇磁轉向,竟反戈射向柳無煙藏身的方向。一聲悶哼傳來,趙莽趁機衝向傳聲銅管的中樞。石壁上,周正用血繪製的圖紙在記憶中與眼前機關重疊,他終於明白師兄最後那個歪斜的蓮花,指向的正是傳聲裝置的總閘。
"原來你早就把生路畫給我了..."趙莽哽咽著摸向牆縫,指尖觸到凸起的青銅蓮花。當他轉動機關的剎那,所有銅管發出刺耳的嗡鳴,柳無煙的咒罵聲戛然而止。洞窟頂部開始崩塌,地蛟的嘶吼與洪水奔湧聲混成一片。
混亂中,趙莽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周正最後的笑容。師兄將青銅令牌塞進他掌心,血順著令牌紋路滲進他的面板:"帶著它,活著回來..."此刻,這塊令牌正與中樞裝置共鳴,竟開啟了一道隱秘的逃生通道。
"我做到了,師兄。"趙莽握緊令牌,迎著撲面而來的洪水衝去。身後,柳無煙的慘叫與地蛟的悲鳴漸漸遠去,唯有記憶中那幅血繪的圖紙,永遠銘刻在他心間。那是師兄用生命留下的線索,也是支撐他走到現在的信念——這一次,他不僅要為自己復仇,更要完成周正未竟的使命。
聲紋迷蹤
碎石簌簌墜落,趙莽抹了把臉上的泥漿,目光掃過巖壁上錯綜複雜的蓮花圖騰。柳無煙的嘲諷聲仍在傳聲銅管中迴盪,卻刻意隱去了方位。他握緊手中半塊令牌,指尖摩挲著周正用血繪製的袖箭結構圖——圖中某處蓮花紋樣旁,赫然標著“虛虛實實”四字。
“既然你要玩貓鼠遊戲......”趙莽冷笑一聲,抬腳重重踏向地面刻著蓮花的青磚。預料中的毒箭並未射出,取而代之的是整座洞窟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頭頂鐘乳石滲出熒綠色毒液,在地面匯成蜿蜒的溪流。這是白蓮教慣用的虛招,看似兇險,實則是消耗對手體力的幌子。
柳無煙的笑聲從右側銅管迸發:“趙捕快也會中這種小兒科的圈套?”聲音在洞窟中激起多重回音,趙莽卻敏銳捕捉到尾音消散前的細微震顫——那是聲波撞上潮溼石壁特有的悶響。他不動聲色地將碎瓷片拋向左側,撞擊聲果然引發銅管的連鎖嗡鳴,而真正的聲源處,竟泛起極微弱的漣漪。
“找到了。”趙莽瞳孔微縮。他扯下衣襟纏住右臂,故意踢翻地上的火藥桶,金屬碰撞聲在洞窟炸開。柳無煙果然中計,數十枚淬毒袖箭從東南方的銅管激射而出。他側身避開,袖箭擦著耳畔釘入巖壁,濺起的火星照亮三丈外的青銅暗門——門縫處,半片衣角正被氣流微微掀起。
“還不出來?”趙莽揮劍劈開身旁石柱,碎石飛濺的聲響中,他屏息凝神捕捉著空氣震動。柳無煙的呼吸聲極輕,卻逃不過他經年累月練出的聽覺。當第二波袖箭襲來時,他突然將劍柄拋向相反方向,金屬墜地的巨響讓暗處的人本能地調整站位。
就在這千分之一秒的空隙,趙莽如離弦之箭衝向聲源。軟劍殘刃劃破空氣,卻在即將觸及目標時被磁石彈開。柳無煙的白影從暗門躍出,廣袖翻飛間甩出銀絲:“有點本事,可惜......”話音未落,趙莽突然撕碎衣襟,將布條團成球狀擲向空中。
布條墜落的軌跡竟詭異地偏移,趙莽順著磁力牽引的方向望去,巖壁裂縫中藏著旋轉的磁石機關。他反手甩出鐵鏈纏住石柱,借力蕩向高處,在柳無煙發動攻擊前,用碎瓷片精準擊碎三處磁石節點。磁場紊亂的瞬間,他清晰聽見對方急促的吸氣聲——就在左下方三丈的鐘乳石群后!
“你輸了!”趙莽怒吼著俯衝而下,軟劍殘刃直指陰影。柳無煙驚怒交加,袖中突然甩出大片銀針,每根針尾都繫著發光的磁石粉末。銀針在空中織成光網,將趙莽的身影切割成無數碎片,同時干擾著聲波反射。
千鈞一髮之際,趙莽突然想起周正傳授的“聽風辨位”絕技。他閉上雙眼,將全身感官沉入黑暗,暴雨聲、地蛟嘶吼、磁石嗡鳴......所有聲音在腦海中編織成網。當柳無煙的衣袂帶起風聲時,他猛地揮劍——劍鋒擦過對方耳垂,削落一縷青絲。
柳無煙駭然倒退,卻觸發了身後的機關。整面巖壁轟然翻轉,露出更深處的密室。趙莽趁機衝上前,卻見密室中央的祭壇上,擺放著個刻滿西域符文的青銅羅盤,正是操控整座洞窟磁石的核心。柳無煙突然發出尖銳的笑聲:“就算找到又如何?子時一到,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玉手按向羅盤,洞窟穹頂開始崩裂,岩漿順著裂縫滴落。趙莽卻注意到羅盤邊緣的蓮花紋樣,與周正血繪圖紙上的標記完全吻合。他反手將令牌嵌入凹槽,青銅羅盤突然逆向旋轉,所有磁石裝置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不可能!”柳無煙臉色驟變。趙莽趁機甩出鐵鏈纏住她的手腕,卻在接觸的瞬間察覺到異常——她的袖口藏著細小的傳聲銅管,正將這裡的聲響傳向未知之處。就在這時,地蛟的怒吼震得洞窟劇烈搖晃,巖壁深處傳來更沉重的機關啟動聲。
“你還有同謀!”趙莽瞳孔驟縮。柳無煙卻露出詭異的笑容,廣袖一揮,無數磁石粉末從袖中迸發,在空氣中凝成巨大的屏障。當趙莽衝破屏障時,密室中早已空無一人,唯有祭壇上的羅盤還在旋轉,指標正指向京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