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續了不到一秒。

當視覺重新捕捉到光線時，林一凡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裡。

沒有牆壁，沒有天花板，甚至沒有地面——只有虛無的白色向四面八方無限延伸。

他的身體呈現出半透明狀態，面板下的紅色紋路像呼吸般明滅，而右手已經完全結晶化，折射出星雲般的色彩。

"認知囚籠。"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林一凡猛地回頭，看到那位銀髮男子正盤腿懸浮在空中，斷裂的琴絃垂落身側，像被斬首的蛇。

"我們被拖進了它的思維底層。"銀髮男子撥動一根完好的琴絃，發出空靈的迴響，"這裡的時間流速與現實不同，你有三分鐘思考對策。"

林一凡低頭看向自己結晶化的右手，指尖輕輕一碰，白色空間立刻泛起漣漪。

漣漪擴散之處，浮現出無數記憶碎片——

有安卿魚在實驗室熬夜計算方程式的側臉；

有沈青竹在暴雨中揮刀斬斷直升機的殘影；

甚至還有百里胖胖偷偷把壓縮餅乾塞進他口袋的瞬間。

某些碎片裡出現了從未發生過的場景：

林七夜站在屍山血海之上，背後展開十二對陰影羽翼；

倪克斯的星紗裙襬裹住整個城市，所有居民陷入永恆沉睡；

而他自己......正將結晶化的右手刺入梅林的心臟。

"別信這些。"銀髮男子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它在用你的恐懼構建幻覺。"

林一凡的紅色紋路驟然熾亮，所有記憶碎片應聲而碎。

但下一秒，白色空間開始坍縮，四壁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算式——全是安卿魚的筆跡，卻推匯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結論：

[人類基因崩潰率：100%]

[神明基因汙染指數：∞]

算式的最後一行用血寫著：

"林一凡，你就是第28號實驗體。"

"時間到了。"銀髮男子突然站起身。

白色空間轟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齋戒所地下七層的現實景象——但一切都靜止了。

飛濺的玻璃碎片凝固在半空；

安卿魚維持著撲向電極的姿勢，眼睫上掛著血珠；

甚至那顆巨型心臟也停止了跳動，表面浮現的圓周率數字卡在"3...."

唯一在動的，是林七夜。

他的陰影長劍仍抵著林一凡後背，劍尖不知何時已刺入半寸。

黑血順著劍身倒流，在空中勾勒出一行小字：

"殺死'它'的方法，是成為'它'。"

林一凡的結晶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刺向靜止的心臟。

在接觸的瞬間，他看到了真相——

那顆心臟內部蜷縮著一個嬰兒大小的軀體，全身覆蓋著藍色紋路，後腦連線著無數黑色導管。

當嬰兒睜開眼的剎那，林一凡在它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

"歡迎回家，零號。"

嬰兒的嘴唇沒有動，聲音卻直接炸響在腦海。

與此同時，林七夜的劍徹底貫穿林一凡的胸膛——

沒有疼痛，只有無邊的寂靜。

然後，他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不是一顆。

是二十八顆。

二十八顆心臟的跳動聲在胸腔內共振，林一凡的視野被撕裂成無數碎片——

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虛無的白色中，腳下是無數交錯的黑色導管，像血管般蔓延至視線盡頭。

導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閃爍著熒光的記憶資料。

而在導管網路的中心，蜷縮著那個嬰兒形態的"零號"。

它的眼睛睜開了。

"你終於回來了。"

零號的聲音不是透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烙印在林一凡的思維裡。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一把刀，剖開他的記憶，暴露出最深層的恐懼——

十二歲那年，實驗室的爆炸並不是意外。

而是他自己引發的。

林一凡的結晶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指尖迸發出刺目的藍光。

零號緩緩抬起細小的手臂，面板下的藍色紋路如活物般蠕動，與林一凡的紋路形成詭異的共鳴。

"你一直在逃避，但你逃不掉的。"

零號的嘴角裂開，露出不屬於人類的微笑。

"因為你就是我。"

現實中都是靜止的。

安卿魚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他的視野裡，林一凡的身體正在發生恐怖的變化——

面板下的紅色紋路被某種力量強行扭曲，逐漸轉化成與零號相同的藍色。

更可怕的是，他的胸口隱約浮現出一顆跳動的核心，與培養艙裡那些實驗體一模一樣。

"糟了......"安卿魚想要移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仍被某種力量禁錮，連眼球都無法轉動。

唯一能動的，只有思維。

（林一凡......正在被同化！）

（必須做點什麼......）

（可是......動不了......）

就在絕望蔓延的瞬間，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自己的右眼，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和林一凡相同的星雲狀瞳孔。

而這隻眼睛......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在靜止的世界裡，安卿魚的右眼視野中，浮現出無數細密的"線"。

那些線連線著每一個人——林七夜的陰影、倪克斯的星紗、梅林的法杖，甚至百里胖胖口袋裡那枚鏽蝕的齒輪......

而最粗的一條線，正從零號的心臟延伸出來，死死纏繞著林一凡的脖頸。

（這是......"因果線"？）

安卿魚的思維瘋狂運轉。

（如果能切斷它......）

他拼命想要抬起手，但肌肉紋絲不動。

（動啊......！）

（至少......一根手指......！）

突然，他的小指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

思維深淵·白色空間

林一凡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零號的記憶正在瘋狂湧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自己（或者說零號）被泡在培養艙裡，全身插滿導管；

他看到主教的臉在玻璃外晃動，手裡拿著記錄資料的平板；

他看到無數個"自己"在實驗中崩潰、融化、重組，最終變成一灘藍色的液體......

"你還不明白嗎？"

零號的聲音帶著憐憫。

"你只是第28次實驗的產物，一個被植入虛假記憶的容器。"

"而現在......"

零號伸出手，輕輕按在林一凡的胸口。

"該回歸本體了。"

林一凡的視野開始模糊。

（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

（還有人在等我......）

（安卿魚......沈青竹......百里胖胖......）

突然，一道裂痕出現在白色空間的天頂。

零號猛地抬頭，金色的瞳孔劇烈收縮。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