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我是第9號輪迴的你。"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也是目前這個系統裡,最後一個清醒的維護者。"
辦公室突然劇烈震動,牆皮簌簌落下。
監控螢幕一個接一個爆裂,玻璃後的黑暗中有某種龐然大物在蠕動。
"時間不多了。"9號林一凡猛地站起身,打翻的咖啡在檔案上洇開一片褐漬,"聽著,觀測局早就失控了。我們以為自己在管理多元宇宙,實際上只是在餵養它——"
他的話語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
天花板裂開,數十條半透明的觸鬚垂落,每根觸鬚末端都長著一隻佈滿血絲的眼球。
"該死,'觀測者本體'醒了!"9號掏出一把老式左輪手槍,對著最近的觸鬚連開三槍。
子彈擊中的地方,虛空泛起漣漪般的波紋。
"本體?"綱手一拳擊碎襲來的觸鬚,破碎的眼球化作資料流消散,"那之前那些——"
"都是外殼!程式!用來篩選合格養料的過濾網!"9號扯開西裝領口,露出胸口同樣的黑色傷痕,"每個輪迴的我們最終都會發現真相,然後被系統同化...我是唯一逃出來的。"
一條粗壯的觸鬚突然貫穿他的腹部。9號咳出一口黑血,卻露出解脫般的笑容:"第37號的我...你的選擇是什麼?"
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枚鏽跡斑斑的鑰匙,扔向林一凡:"是繼續這個無限輪迴的騙局...還是徹底關閉觀測局?"
觸鬚將9號拽向裂開的虛空。
在完全消失前,他用盡最後力氣喊道:"小心記憶...我們的記憶都是...假的..."
鑰匙落入林一凡掌心,與黑色傷痕接觸的瞬間,整棟建築開始崩塌。
牆皮剝落後露出的不是磚石,而是蠕動的血肉與齒輪的混合體。
"那扇門!"安卿魚突然指向辦公室角落——一扇標著【緊急出口】的紅色鐵門正在滲出鮮血,"鑰匙孔!"
眾人衝向鐵門,身後的空間正在被觸鬚吞噬。
林一凡將鑰匙插入鎖孔,用力旋轉——
鑰匙斷了。
"不...不對..."莫妮卡臉色慘白,"這不是真的鑰匙...這是..."
記憶宮殿中的畫面突然清晰:無數個輪迴中,這把鑰匙都斷在鎖孔裡。
女帝的紫眸驟然亮起:"因為真正的鑰匙是——"
她猛地抓住林一凡的手,將他掌心的黑色傷痕按在鎖孔上。
"我們!"
鐵門轟然洞開,撲面而來的不是出口,而是...
一個嬰兒培養艙。
艙體內,蜷縮著一個渾身插滿管線的嬰兒。
它的後頸上,清晰可見一個黑色傷痕的標記。
培養艙旁的顯示屏上閃爍著一行文字:
【第0號實驗體:原始觀測者】
【狀態:永久休眠(故障中)】
"這就是...一切的起源?"綱手的聲音有些發抖。
安卿魚的機械眼瘋狂閃爍:"不...這是..."
林一凡突然明白了。黑色傷痕在他全身蔓延,三十六個輪迴的記憶如洪水般奔湧。
他顫抖著伸出手,觸碰培養艙。
"這是我們。"
在指尖接觸玻璃的瞬間,整個觀測局開始崩潰。
嬰兒突然睜開眼睛——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純粹黑暗的眼睛。
"終於...等到你了..."嬰兒的聲音直接在眾人腦海中響起,"第37號異常值..."
無數記憶畫面強行湧入六人的意識:
一個瘋狂的科學家。
一個瀕死的嬰兒。
一項禁忌的實驗。
一個失控的系統。
然後是無限輪迴的觀測遊戲...
"現在..."嬰兒的嘴角扭曲成詭異的微笑,"你要繼承這個腐朽的系統...還是..."
它的身體突然膨脹,培養艙爆裂開來。黑色液體噴湧而出,在空中凝結成兩個巨大的選項:
【成為觀測者】
【終結實驗】
林一凡回頭看向同伴。
女帝的紫眸依舊堅定,綱手捏緊了拳頭,莫妮卡輕輕點頭,安卿魚的機械眼中資料流平靜下來。
他轉身,黑色的傷痕徹底覆蓋全身,然後...
選擇了第三選項。
一拳打碎了整個顯示屏。
"我拒絕你的選擇。"
整個空間開始崩塌。
嬰兒發出刺耳的尖嘯,黑色液體化作無數尖刺襲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破舊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播放起一段錄音:
"如果你聽到這個...說明第9號方案失敗了..."是9號林一凡的聲音,伴隨著激烈的槍聲,"記住...觀測局建立在第0號的痛苦之上...只有解放他...才能..."
錄音被雜音淹沒。
林一凡看向在黑色液體中掙扎的嬰兒,突然明白了最後的選擇。
他走向培養艙的殘骸,輕輕抱起那個可怖的嬰兒。
"結束了。"黑色的傷痕溫柔地包裹住嬰兒,"不會再疼了。"
在嬰兒停止掙扎的瞬間,整個觀測局開始湮滅。
六人的身影在強光中逐漸模糊...
最後看到的,是嬰兒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淚。
以及眼淚中映出的——
一個沒有觀測者的,全新的宇宙。
強光消散後,六人並未如預想中那樣墜入虛無。
他們站在一片星塵構成的沙灘上,腳下是流動的銀河,頭頂是無盡黑暗。
但這次,黑暗中沒有眼睛,沒有觸鬚,只有純粹的、未被定義的"無"。
嬰兒的屍體在林一凡懷中化作光粒消散,最後一絲重量也消失了。
"這是...哪裡?"莫妮卡輕聲問。她的記憶宮殿徹底清空,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安卿魚蹲下身,指尖觸碰星沙:"不是'哪裡'...這裡是'觀測之外'。"
他的機械眼第一次映不出任何資料,"所有規則的源頭,也是規則的盲區。"
女帝的紫眸望向黑暗深處:"那個嬰兒...就是最初被改造成觀測者的'第0號'?"
林一凡低頭看著掌心。
黑色傷痕已經褪去,只剩一道淺淡的印記——像是癒合已久的疤,又像是某種胎記。
"不,"他突然說,"那是我。"
眾人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