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幫助男生完成他們人生的第一份劇本，並教導他們怎麼正確使用造影儀，當這一切步入正軌，再一看懷錶上的時間，這才發覺時針已經遙遙指向六時。

天色已經入夜。

與各位道別，杜林快步走出了學院大門，與負責看顧大門的老鹿道別，正準備去坐有軌電車，卻看到了燈路下站著的小貓。艾爾什家的小女僕站在那裡，手裡拎著對於她來說顯大的食盒，一旁花壇邊站著的赫默小姐咕了一聲。

杜林笑了出來：“辛苦了。”

“沒有。”夏櫟微笑著搖了搖頭，她走到了杜林的跟前：“您是準備現在吃，還是回去吃。”

“回去吧。”杜林說完，伸出手一揮，受召喚而來的活化枝從夏櫟手裡拿過了食盒。

然後他伸出手，牽住了夏櫟的手兒，這小貓姑娘受不了凍，一張小臉紅透了。

“我們回家。”杜林下達了命令，很是理所當然。

夏櫟嗯了一聲，跟著杜林走得很乖巧。

………………

在回家的路上，杜林注意到一些人正在路燈下面的掛杆上掛上北方王國的國旗。

“據說是國立日呢。”也許是注意到了杜林的好奇，身為女僕的夏櫟立即為了自己的主人回答了問題。

杜林點了點頭，有點意思，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遠遠就能看到鄰居羅恩先生一個人坐在花壇邊抽著煙。

這世上，有人歡喜有人愁。

與老羅恩打了一個招呼，老人看向杜林與他牽著的夏櫟，原本愁苦著的老人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他放下了手裡的菸斗：“年輕真是美好啊。”

“您也年輕過，也一定是非常堅定的牽著老夫人的手沒鬆開過吧。”杜林笑著答道。

老羅恩哈哈大笑，第一次在杜林面前笑得如此開心的他點了點頭，伸手在杜林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好孩子，真會說話。”

這時，羅恩夫人透過窗戶叫起了自己的丈夫，於是老羅恩決定回家，杜林牽著夏櫟，剛開啟門就看到了伊蓮，這姑娘守著桌上的菜，戴著造影儀……正在呼呼大睡。

杜林笑得有些無奈，他示意夏櫟將菜熱一下，然後自己將食盒裡的點心們拿了出來。

也許是聞到香味，也許是嗅到美好，總之某隻小鳥睜開了眼，紫色瞳孔的主人瞪向杜林，剛準備尖叫，然後這才在後知後覺中認出了是杜林。

“怎麼搞的這麼晚。”這姑娘一邊抱怨，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注意到了杜林將一顆水晶放到了讀取器上。

“咦，你要把你的短片放給我看嗎，那怎麼好意思啊，大家都沒有看過呢。”伊蓮一邊尷尬地笑，一邊抹了抹嘴角——臭丫頭剛剛睡得口水都出來了。

對於她的小小妄想，拉起客廳另一側窗簾的杜林笑得極為促狹：“傻姑娘，是你的水晶啊。”

然後就看著伊蓮小姐整隻鳥都石化了。

……三分鐘的時長，杜林只看到伊蓮小姐站在一張一眼看不到頭的長長的長桌前，這張有著同樣離譜的白色桌布的長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美食，有看著就令人想吃的糕點，有看著就令人垂涎的肉塊，還有令人青眼的沙拉，也有讓人欣賞的蛋羹。

沒別的了，全是吃的，短片裡小小的伊蓮坐在那裡，流著口水，宛如智障。

杜林扭頭看向坐在桌前雙手捂臉尖叫著自己嫁不出去的伊蓮：“挺不錯的。”

“咦？”剛剛還叫著自己嫁不出去的小鳥抬起頭一臉的驚訝。

杜林看著她的臉，發現這姑娘根本沒哭過：“是啊，是挺不錯的，哪怕隔著螢幕，我都能感受到這色香俱全。”

正端著菜過來的夏櫟笑的極為開心：“我還看到了我做的鹽焗果仁，伊蓮姐姐超喜歡吃的。”

小鳥再度發出悲鳴，尖叫著嫁不出去了。

杜林看了一眼窗外，羅琳·薩里奧老夫人正打著扇，以扇遮臉的她有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夫人，請進，我剛剛不知道您在。”杜林當然知道，但有時候人得學會裝做不知道。

老夫人這才推開了門，她放下了手裡的扇子：“我這孫女，真是一點都不淑女，剛剛叫起來，只怕半個街區的聾子都聽到了。”

如此的毒舌，真是令杜林側目，不過考慮到剛剛伊蓮小姐叫的的確很響，杜林也只能尷尬地笑著：“但伊蓮完成的真的非常不錯，畫面非常清晰，所有的菜品都彷彿像是真的那樣，雖然就藝術性來說也許有所欠缺，但就畫面與內容來看，沒有辜負這段時間的學習，我相信伊蓮也只是缺少一個好劇本。”

聽到杜林的分析，羅琳老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但她也沒有開口為自己的孫女討要劇本，很顯然也已經打聽到了杜林在學院裡的決定。

這讓杜林對這位老夫人橫生敬意。

“夫人，一點粗茶淡飯。”杜林微笑著作了一個請。

“不必了，我吃的早，今天伊蓮給我做了一份通心粉。”老夫人微笑著，但眼角卻彷彿有遺憾或是別的什麼劃落。

杜林對這位老夫人的敬意更盛，連忙從爐子頂上拿下一小罐紅茶：“夫人，天冷，喝點茶怎麼樣。”“那就太謝謝了。”羅琳夫人終於不客氣的坐了下來：“伊蓮，我和杜林先生有話要談，你先回家。”

伊蓮嗯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杜林將茶葉罐交給夏櫟，讓她去泡茶。

同時就投影幕布上的內容與羅琳夫人做了一系列的解說——在杜林所在的時代，畫面動不動就是16k的精細，所以杜林掏出4k的造影時，整個藝術學院的老師都被杜林的畫面征服了。

伊蓮的畫面不如杜林的精細，甚至還沒有2k的效果，但對比杜林看過的那些造影儀搞出來的320p已經優秀太多，做為一個法師，伊蓮的天份擺在這裡，她的確有能力拍出足夠好的電影，哪怕在法師的路上走不遠，杜林相信，這個姑娘也一定可以成為一位優秀的導演。

而聽了杜林對於畫面的一系列分析，羅琳夫人也是不住點頭，她嘆了一口氣，最終像是自言自語的開了口：“小先生，你說我這孫女，是不是能入你的眼。”

杜林有點沉默，但他也不會讓她久等：“我在盧布林，有情昭日月的心上人。”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杜林絕對不會背叛愛著自己的人。

就像是殺人，殺手不該猶豫，更不會首鼠兩端。

“我知道，不過想來你也知道艾爾什家族的情況，你的爺爺也不只有你奶奶一個女人，艾爾什家族如今艱難，你是唯一的子嗣，本應該多努力一些。”說到這裡，羅琳夫人臉上多了一絲笑容：“而我呢，你也看到了，伊蓮有一對紫色的瞳孔，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孩子，而我已經老了，當一個傳奇老邁成這樣，就代表著死神隨時都會破門而入。你呢，盧布林來的小先生，你願意幫我一個忙嗎，只要你願意，你與伊蓮的孩子能夠從我這裡拿走屬於薩里奧家族的一切。”

“夫人，我不缺錢，更不缺一個身份。”杜林搖了搖頭。

“但我缺時間啊，伊蓮這個孩子有一對紫眼睛，又點燃了紅羽之子的血脈，她需要時間來沉澱一切，可這一切我給不了，但你沒問題，你可以庇佑她。”羅琳夫人說到這裡，眨了眨眼，她的那對似乎有些白內障的雙眼讓杜林心生憐憫。

“為什麼您會相信我。”杜林好奇。

“這片大地上有比你強大的年輕人，但我無法相信他們的品格。而你屠戮了薩里奇家族，我相信你不會將伊蓮推入火坑，我也熟識你的祖父，他能將你視為繼承人，就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你的品性。”說到這裡，這位老夫人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樣，從她右手無名指上褪下了一枚白黑雙色的戒指：“這是我給你的報酬，無論最終伊蓮會不會與你走到一起，它都會是你的。”

杜林看著眼前黑色戒指，它像是一條白蛇與一條黑蛇互相糾纏成的圓環。

“這是什麼。”杜林問道，同時眯眼。

銜尾蛇之戒·無盡智庫的鑰匙。

·每天增加你的指定環數的施法次數。

·無盡智庫的鑰匙……這是什麼玩意兒，我真不知道。

大橘看了也搖頭。

“我也不知道，是我的先祖從一位先民的屍骸中發現的，施法者夢寐以求的舊日道具。”說到這裡，這位老夫人將放到了桌上，她看著桌上的戒指。

“我只求伊蓮一生平安，只求薩里奧家族能在接下來的風波里留下一枚種子，我的祖父背叛了北方主義，而如今北方主義回來了，他們提煉了他們的綱領，團結了許多人，有你們草原精靈，也有矮人，更有侏儒與半身人。”

她喝了一口茶，然後繼續著她的侃侃而談：“那些傻瓜天真的以為北方主義沒有神明庇佑，只不過是一盤散沙，但他們卻忘了北方主義退走北方，前往南方乘坐的是月精靈的快船，有草原精靈的銀行在為北方主義轉移資產，半身人的商隊將零星的幼童帶離北方……北方主義從來沒有被如此的眾叛親離過，現在，他們的報復已經到了，薩里奧家族必定會在接下來的歲月裡為自己的愚蠢流盡鮮血，我必須為伊蓮找一個更好的未來。”

羅琳夫人說了很多，她的這些躊躇與猜忌，杜林明白。

所以點了點頭，杜林伸手，將這枚戒指帶到了自己的拇指上：“從今天開始，我會是伊蓮的守護者，我將保護她，直到她羽翼豐滿，直到她能展翅翱翔。”

“謝謝你，年輕人。我們的協議……”老夫人說完，滿意的站了起來。

“地久天長，日月可鑑。”杜林站了起來，主動為老夫人開啟了門。

站在門前的老夫人扭頭看向杜林：“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她微笑著。

杜林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她走出了幾步，然後再一次轉身。

在月色下，這位老夫人慾言又止。

“晚安，夫人。”杜林理解的先開了口。

“早上好，年輕人。”老夫人開心的笑了起來。

人生如長夜，長夜終有盡。

我的晚安，你的早上好，相得益彰。

五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