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往府裡深處走去,範清越一路走著,笑容溫和,全無一絲拘謹。
府裡的丫鬟和下人都覺得,這位從儋州來的大公子,竟長得如此好看,為人也很和善。
不多時,已經來到內院所在,負責帶路的小廝開口,他只能帶到這裡,裡面就不能進去了。
那小廝對兩個公子微微躬身,自去偏院休息去了。
接下來是屬於內院範圍,領路的換成了個年紀不大,有些秀氣的丫鬟。
兄弟二人進入院子,一箇中年婦女端著黃銅盆走來,伺候二人洗了臉,水溫剛剛好。
範清越接過她遞過來的洗臉帕,洗了把臉,又擦了擦手,將帕自然地遞過去。
向下人道謝這種事兒,他自是不會做,不得不說,來到這個世界十多年,早已習慣了這萬惡的腐敗生活方式。
有人伺候,自然是極好的。
進入內院的兄弟二人,也沒有被帶到中廳,而是偏廳。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自然都能明白,這就是那位二太太給他們的下馬威。
這頗有古風的建築,看著非常雅緻,但若是心情不好,那就另說了。
二人等了會兒,依舊沒有人來。
範閒招手叫來站在不遠處的一個丫鬟,叫她去搬兩張椅子來,那椅子有些重,她搬得嬌喘連連。
丫鬟婆子們看著就這樣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開始午睡起來的少年,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說啥才好。
不知過了多久,範閒被迴廊裡傳來的稀碎腳步聲吵醒,隨之,鼻間嗅到一股隨風飄來的淡淡幽香。
他側頭望去,只見一位貴婦微笑著走了過來,面容姣好,雙眸尤深,她身上有股子含而不露的貴氣,看著不怎麼招搖。
範閒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
那婦人微微一笑,一笑之下,滿庭皆明,止步三步之外,遠遠看著範閒,問道:
“這就是閒兒了吧,你哥呢?”
有著滿臂肌肉的少年笑容卻甜,叫了聲“姨娘好”,旋即伸手指著不遠處牆壁,回答她的問題。
“我哥從這裡進去了。”
在這個貴婦人看向四周那些丫鬟下人的時候,卻見她們都紛紛點頭。
可是,那裡只是一堵牆,下面也不見狗洞,如何能進去?
……
……
來人正是柳如玉,這座府裡的二太太,十幾年前嫁入司南伯爵府,生了個兒子。
至於她的背景,那可不簡單,柳家也算是豪門大族,而且還在三代內出過一位國公。
不少人都很奇怪,司南伯為何一直不將其扶正,不論是從情理來說,還是柳家的背景,都是說不通的。
柳如玉打量著眼前人,那兩個私生子之中的老二,據說是個習武的,看那手臂上的肌肉,想來確實是如此了。
只是,這小子竟稱呼她為姨娘,而不是像其他人那般,稱呼“二太太”。
這兩個稱呼所蘊含的意思,可謂雲泥之別。
這般想著,她又看了看另外一張空著的椅子,想起剛才詢問之事,又瞧了眼那堵牆,依舊覺得不可能有人能從那裡穿過去。
正在尋思間,那裡的牆壁忽然好似一團沾了水的麵糰,和在一起,有些亂,繼而從亂逐漸形成一個漩渦,從裡面走出來一人。
極漂亮!
柳如玉不知不覺看得有些呆了……實在難以相信,世間竟真的有如此俊美的男人。
整個京都,她也沒見到可以與之相媲美之人。
她是被那一聲“姨娘”喚醒的。
“初次見面,給姨娘表演個魔術,收了那多年姨娘從京都寄過去的禮物,總要有回禮才是。”
那少年語氣溫和,說話也極具和氣,與她想象中的難以相容有些不同。
只是這魔術,瞧著實在有些難以置信,她事後定要找人好好檢查一下那牆壁。
魔術嘛,無非就是道具和障眼法,這話是她從老爺那裡聽來的,自然不會有錯。
她早就聽聞,這範大郎是個魔術師,在儋州極具盛名,黃金百兩都未必能請他表演一次。
今日得見,確實不一般。
主要是,人還這麼俊美好看。
柳如玉仔細打量著眼前兩兄弟,心裡想到個十分可怕的問題。
這兄弟二人,容貌看不出一點相似之處,也與自家老爺,毫無相似之輪廓所在。
如果說,一人像爹,一人像娘,那還說得過去,可一人都與自家夫君沒有絲毫相似……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難道夫君被人戴了綠帽子?”
可怕的念頭在這位貴婦人腦海中生根發芽,難以祛除,越想越覺得這是真的。
可是,縱觀整個京都,誰有這麼大膽子呢?
對於這種事情,女人的思維總是特別活躍的,只在瞬息之間就能想象到了千萬裡之外,這就像女人對某男一見鍾情的瞬間,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見這位姨娘只是在言語之間“敲打”和暗示提醒了下兩人的私生子身份,而沒有其他過分舉動,範清越心中不免生出些許疑惑。
觀她的行事,倒不像是多年前能夠派人毒殺整個府邸里人。
那種行事風格,怎麼看都是個陰毒之人,但也是個蠢貨。
眼前這婦人,會用出那等昏招?且看看再說吧,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中可能。
對於這件事,他自然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絕不姑息其幕後黑手。
誰能想到,在這個時候,這少年還能想到這些有的沒的。
院子裡,貴婦與兩個少年閒談和悅,都面帶笑容,看著還真有幾分和諧的味道。
不多時,上了茶和點心,都是上品的貨色,味道極好。
這位柳姨娘是個不太健談之人,又或是覺得與兩個私生子沒什麼好談的,總之,在問完關於老夫人,以及儋州趣事,以及一路是否順利之後,她便再也沒什麼話說的了。
言語之間,她倒是試探了好幾回,都沒得到什麼有用訊息,漸漸明白,這哥倆與那範若若一般,都不是省油的燈,便乾脆沉默以對。
大廳之中的詭異寂靜,讓伺候的丫鬟和下人們都有些噤若寒蟬,走路時儘量放慢腳步,儘量不發出聲音。
只有那不時說上兩句話的三人,似乎不為這寂靜感到半點尷尬,偶爾說兩句話,語言溫柔,溫柔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