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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前來投奔的二舅

陳三推開藥鋪的木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藥香。

鋪子裡光線昏暗,王掌櫃正低頭撥弄著算盤,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而在櫃檯前,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背對著門口,正低聲與王掌櫃說著什麼。

那背影讓陳三覺得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他輕咳一聲,開口道:

“王掌櫃,我來給娘抓藥。”

王掌櫃抬頭,見是陳三,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是三……陳兄弟啊,來來來,藥都給你準備好了!”

陳三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三錢銀子遞過去。

這時,那中年男子突然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陳三臉上。

他先是一愣,隨後眼中迸發出狂喜之色。

“陳三?三兒!真的是三兒!”

男子大步上前,一把將陳三摟住,聲音顫抖著喊道,“可算找到你了!你咋不認識我了?我!劉福全!你二舅啊!”

陳三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發懵,他掙扎著抬起頭,這才看清男子的面容。

濃眉大眼,臉上刻著歲月的風霜,卻掩不住那股熟悉的輪廓。

“二……二舅?”

陳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叫道。

“是我啊!”

劉福全鬆開手,用力拍了拍陳三的肩膀,眼中泛著淚光,“這麼多年沒見,你小子長高了,也壯實了!”

陳三的腦子一片混亂。

劉福全是母親的二哥不假,可自打陳劉氏嫁到青巖城後,兩家便斷了聯絡。

雖然說兩家離得有點遠,再加上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可是這麼長時間不聯絡,委實是讓陳三對這舅舅沒啥好感。

如今他突然出現在這裡,還一副激動萬分的模樣,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二舅,您怎麼來了?”

陳三小心翼翼地問道。

劉福全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拉著陳三的手說道:

“三兒,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找個安靜的地兒,慢慢說。”

王掌櫃見狀,識趣地接過錢,低聲道:

“陳兄弟,要啥時候拿著就行,我給你留著,你們先去忙吧。”

陳三點點頭,跟著劉福全走出了藥鋪。

兩人在街角找了個無人的茶攤坐下,劉福全要了兩碗熱茶,足足喝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開口。

“三兒,河東城遭了水災。”

劉福全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沉重:

“連著下了半個月的暴雨,河堤垮了,城外的糧倉全被沖垮了,家裡……家裡實在過不下去了。”

陳三心頭一震:

“那外公外婆他們……”

劉福全搖搖頭:

“爹孃走得早,前些年就沒了,命好啊……沒遇上這麼大的事兒,你大舅一家去了南邊謀生,現在音信全無。我帶著你舅母和表弟表妹一路逃難,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們的下落。”

什麼?

外公外婆已經沒了?

而他們竟然連一句話也不願意給這邊說一聲嗎?哪怕是來一封信也好啊!

眼下母親病成了這個樣子,要是驟然再聽到這樣的訊息……

陳三沉默了片刻,問道:

“二舅,那您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劉福全苦笑一聲:

“說來也是運氣。我們在路上遇到一個從青巖城過去的行商,我知道你娘擱這呢,所以就託他帶我們到這邊來,為了這,連最後一點錢也花乾淨了……”

聽到這,陳三心中五味雜陳。

他從小就沒見過舅舅一家,母親也很少提起河東的親人。

剛才如果不是劉福全一下就報上名字,他也根本不敢相信這個大漢竟然是自己的親孃舅。

如今他們突然出現,還帶著逃難的悽慘經歷,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二舅,你那一家人呢?”陳三問道。

“你舅媽還有你弟你妹他們身子骨太虛了,我只能把他們暫時安頓在城西的破廟裡。”

劉福全搓了搓手,臉上露出幾分窘迫:

“三兒,二舅這次來,一是想看看你們娘倆過得好不好,二是……二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想求你們幫襯一把。”

陳三看著劉福全粗糙的手和憔悴的面容,心中一軟。

他想起母親時常唸叨的“血濃於水”,便點了點頭:

“二舅,您先別急。娘要是知道您來了,一定很高興。咱們先回家,慢慢商量。”

劉福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好,好!三兒,你帶路。”

兩人起身離開茶攤,陳三卻並沒有急著走,而是對著劉福全說道:

“二舅,我家眼前的情況也不好,我爹早早就走,我娘之前瞎了眼,眼下又重病纏身,外公外婆的事兒……”

劉福全愣了一下,眼神之中卻沒有絲毫的悲傷,只是連連點頭:

“我懂我懂,我肯定不給她說,這世道唉……咋就成這樣了?好人不長命啊……”

陳三倒是沒有劉福全那麼多感慨,而是對著劉福全繼續說道:

“而且,二舅,我家也沒啥空地方的,連我還得睡在稻草裡呢,你們一家可能……”

劉福全連忙擺手:

“不用擔心,這一路風吹日曬的走過來,我們現在只求片瓦遮身,就已經是足夠了,別說是睡在稻草裡了,你就算是讓老舅我睡在地板上我也認了,能見到自己妹子,這不比啥都好啊?”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這話從劉福全的嘴裡出來,陳三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對勁。

他要真的是這麼疼陳劉氏,那又為何這麼多年不來見面?

陳三壓下心中的疑惑,帶著劉福全往家走去。

陳三領著劉福全穿過幾條狹窄的巷子,心中思緒萬千。

街邊的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但兩人都沉默不語。

劉福全的目光四處遊移,時不時落在路過的行人身上,似乎在警惕著什麼。

陳三注意到他的神情,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二舅,前面就是我家了。”

陳三指了指不遠處一間低矮的茅屋,屋頂的茅草有些稀疏,顯然年久失修。

劉福全點點頭,明顯是有點失望,但他還是強行擠出一絲笑容:

“好,好,總算是到了。”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內光線昏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苦澀的藥味。

陳劉氏正靠在床邊,手中握著一塊破舊的帕子,聽到動靜,她微微抬起頭:

“三兒,是你回來了嗎?今天咋回來這麼早啊?”

“娘,是我。”陳三快步走到床前,握住母親的手,“剛才出門得早,沒敢吵醒你,你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陳劉氏搖搖頭,聲音虛弱:

“老樣子,不礙事。”

陳劉氏分明看不到什麼東西,可是此刻她卻皺著眉頭抬起頭:

“你……你是帶人回來了麼?我聞著咋有生人味兒呢?”

陳三點了點頭:

“娘,是……是二舅來了。”

劉福全上前一步,聲音有些顫抖:

“妹子,是我啊,福全!”

陳劉氏的身子猛地一僵,手指緊緊攥住被角:

“二……二哥?”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是我!”劉福全幾步走到床前,眼眶泛紅,“這麼多年沒見,你……你怎麼病成這樣了?”

陳劉氏低下頭,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

“二哥,你怎麼……這會兒來了?”

劉福全嘆了口氣,將河東城遭災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末了又道:

“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這才厚著臉皮來找你。”

陳劉氏聽完,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被疲憊掩蓋:

“二哥,你們能平安就好。只是家裡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恐怕……”

“妹子,你放心!”劉福全連忙打斷她,“我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只要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其他的我們自己想辦法。”

陳劉氏抬起頭:

“二哥啊,你這一家到這來了,那咱爹咱娘還有大哥他們……”

劉福全看了一眼陳三,默默點了點頭,一臉我都懂的表情:

“大哥帶著爹孃去南方了,我們這逃荒也不能都往一個地方去,我尋思你這可能還有活路,所以就奔你這來了。”

陳劉氏明顯是猜到了什麼,但是他也並沒有明說,而是默然點了點頭:

“好好……還活著就是好事兒……活著就好,你來了,家裡人帶來了麼?三兒,收拾收拾屋子,讓人家住下吧……”

陳三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勞煩母親陳劉氏,而是伺候著她先躺下,又帶著劉福全出門。

“二舅,我孃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我家的樣子你也看到了,一共就這三間屋子,北屋我娘住,東屋是灶房,也是我住的地方,你要是不嫌棄,那西屋就給你了,只不過裡面髒點……”

劉福泉的臉上明顯是很嫌棄,但他卻硬是咬著牙答應下來;

“沒事沒事,你收拾收拾就成,我去把你舅媽和你弟你妹接過來,回頭給他們燉點米湯,三兒啊,他們已經好幾天沒吃啥正經飯了,人都快餓昏了!”

是麼?

看著劉福全這一身的腱子肉,陳三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們好幾天沒吃飯,那劉福全肯定也是一樣。

可是從他的身上,陳三是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凍餒之態。

不對勁,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