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椒轉了個身，目送胡花花遠去，他臉色發沉，三姐弟，他的哥哥和姐姐都是廢物，什麼事兒都幹不了，一個常年不回家，一個在家裡發瘋。

要是父親還在，一定會對他們兩個人很失望。

直到看不見胡花花，胡椒才轉過身來，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他當著大家的面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給剛才被踢的那個丫鬟，又讓人好好休息，今天不必伺候了。

那一錠銀子，目測十兩，胡椒出手真大方。

昨天說起話時，聽聞胡椒還有個哥哥叫胡然，沒在黑河鎮，說是出去做生意去了。

說起聲音，宋桃倒是想起來一個人，秦家二公子，秦放，那也是個生意人，就是從秦家之後再也沒見過。

宋桃沒多留，去了青玄房間。

青玄在窗戶邊看話本，眼睛離話本很近。

陽光照進來，青玄這麼看下去，不出多久絕對近視。

宋桃走過去提醒：“別離太近了，當心眼睛近視。”

青玄毫不在意道：“已經近視了。”

宋桃無語，他只是隨口一說，蛇也會近視嗎？

大自然好神奇啊，就是不知道眼鏡蛇是不是也會近視，但他熟悉的四條蛇裡，沒一條眼鏡蛇。

宋桃在青玄房間裡坐了會兒，事兒想不明白，白巳那兒有他不想見到的人，他又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了。

“青玄，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詛咒這種東西嗎？”

青玄不知道有沒有詛咒這種東西，因為他沒遇見過，白巳也沒遇見過，所以不能妄下定論。

於是他道：“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我倒是沒聽說過有詛咒這種東西。”

宋桃也覺得，不像是詛咒，可能是妖怪，也可能是人為，最多最多，也就是冤魂索命。

要放在以前，他肯定認為是人為，但現在他不確定，存在即合理，有妖怪，有鬼魂，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他覺得還是問白巳比較好。

青玄年紀小，知道得少。

“青玄，我要是拿你當苦力，你會有意見嗎？”

青玄沒意見，實不相瞞，他跟在宋桃身邊就是個苦力，白巳說了，宋桃說什麼，讓他照做就是了，不需要問太多。

青玄覺得，巳主對宋公子好得有點過頭了。

到底是什麼變數，才會讓巳主留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凡人在身邊，而且還事事順著那個凡人。

哎，搞不懂。

宋桃下午睡了一覺，沒做夢，晚上運氣沒那麼好，剛睡著就開始做夢，還是和昨天晚上一樣，他覺得自已非常清醒，但就是醒不過來。

宋桃感覺自已的身體非常僵硬，動不了。

他叫白巳的名字，也叫不出聲。

他這種情況非常像傳說中的鬼壓床，不過傳說也只是傳說，在沒經歷之前，宋桃也沒當過真。

所以當傳說成真時，宋桃心裡真是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不會吧，胡椒家裡有鬼魂，但他又不是胡家的人，就算要鬼壓床也不應該壓他。

這群鬼真不講道理。

宋桃戰戰兢兢，別壓了，要死了。

我怕鬼，完了，想哭。

想當初李賦一個鬼都把他嚇得半死，這要是一群鬼來，他會全死，但是死無全屍，真的。

而且這夢還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樣，昨天晚上他聽不清那些鬼在說什麼，但今天晚上聽見了。

他們說的是：“我的頭呢，我的頭呢？你看見我的頭了嗎？”

宋桃身體紋絲不動，心裡哆哆嗦嗦，這一刻，他只希望自已的耳朵聾了也不想聽見一群鬼問他頭在哪裡。

頭在哪裡？頭在脖子上！

等等，這不會是一群無頭鬼吧？

想一下，一群無頭鬼在你睡著的時候圍在你周圍，他們距離你很近，如果有頭，聽這個聲音應該不過五厘米的距離，鼻尖幾乎要碰上，他們陰森森的問你，我的頭呢？

光是想象中的畫面，宋桃都覺得自已可以安息了。

太可怕了，白巳救我！

“宋桃？宋桃？”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裡，宋桃一愣，仔細分辨一下，是白巳的聲音。

他差點哭出來，我靠，嚇死我了。

怎麼還不醒啊？

他動不了，但他能感覺到有人把他扶起來，伸手在他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

剎那間，耳旁的聲音全部消失，宋桃慢慢睜開眼睛。

外面銀月高懸，月光皎白，柔和的照進院子裡，周圍一片寂靜，蟲鳴聲都沒有，池塘裡的鯉魚大晚上不睡，在搖著尾巴蹦迪。

宋桃一睜開眼，就看見自已床邊坐了一個人，他一個激靈，差點兒一巴掌揮過去，好在回神快，才沒釀成大禍。

宋桃看著白巳，狠狠得鬆了一大口氣，剛才他真感覺自已快要窒息，沒一點兒真實感。

白巳就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在他眼裡，宋桃出了一腦門兒汗，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驚魂不定。

他正準備說點什麼，宋桃卻一個動作把他緊緊抱在懷裡。

白巳身體一僵，心臟罷工一瞬又狂跳起來。

宋桃聲音顫抖，在他耳邊不斷地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白巳，我靠，太可怕了我靠！”

白巳伸手，非常不熟練的拍了拍宋桃的背，像是一種安撫。

對方的衣服都快被汗水浸溼了。白巳不喜歡碰別人，別人一般情況下也碰不到他，他更沒安慰過別人，至於擁抱，在他一千二百多年的記憶裡，只有青玄小時候受傷沒辦法走路他抱過。

白巳恍然，這不只是他和宋桃的第一個擁抱，也是他和人類之間的第一個擁抱。

人類的體溫和他不一樣。

其實他忘了，他不止抱過宋桃這一次，在秦府的時候，他抱著宋桃在秦府上面飛了兩圈，在清雪鎮縣衙大牢，為了保護宋桃他也曾短暫的將宋桃抱入懷裡。

可能是因為那兩次在他看來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在他心裡並沒有留下多少印象，而這一次，是宋桃主動將他抱進懷裡。

白巳聲音輕柔：“怎麼了？”

宋桃懷裡抱著個人，恐懼退去不少。

“做噩夢了，我夢到好多鬼，他們問我頭在哪兒。”

白巳柔聲道：“別怕，只是夢。”

就算是夢，也很真實，真實得有點過分了。

那些鬼說話的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他耳朵旁有一股陰風。

不行不行，越想越怕。

宋桃吞口水：“白巳，我晚上能不能跟你一起睡？我就在你房間裡，打地鋪，但是我能不能在床邊打地鋪，離得太遠我怕。”

宋桃這輩子都沒這麼脆弱過，他現在覺得，風一吹他都能碎。

沒多久，他就跟著白巳去了對方房間裡，懷裡還抱著自已的枕頭。

他衣服都被汗溼了，所以還特意換了套衣服，怕白巳嫌棄他身上有汗味兒。

白巳房間裡東西很齊全，衣櫃裡有被子，甚至還有衣服，白巳說都是胡椒讓人添置的。

雖然對方沒說，但他的目的很明顯，這些東西都是拿來送給白巳的，宋桃看了兩眼，發現衣服都是白色，哎，白巳穿白色是好看。

宋桃在床邊鋪好被子，這個天氣不用蓋被子，他乾脆把兩床被子全鋪上了，試了一下，還挺軟和。

胡椒真大方。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宋桃以前沒見過，現在見到了。

白巳半躺在床上，外衣脫了，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裡衣。

對方手上拿著一本書，臉色平靜，姿勢隨意，光線在他臉上駐足，搖曳生姿。

宋桃盯著看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別說一個胡椒，就是十個胡椒也配不上白巳。

他嘆氣：“白巳，我告訴你啊，那個胡椒，你離他遠一點。”

白巳抬頭，疑惑道：“嗯？”

你嗯個屁，這種事兒聽話就對了，有什麼好嗯的，宋桃又轉念一想，白巳沒談過戀愛，自已這麼說，對方肯定不懂。

“我說，你離那個胡椒遠一點，他居心不良，對你別有所圖，你要小心。”

“居心不良？別有所圖？”

白巳仔細品味了一下這兩個字，無聲地笑了笑。

“他看你那眼神，多黏膩，跟狼見了肉似的，這事兒你得聽我的，別和他走太近，我感覺他不正常，不對，我感覺胡家所有人都不正常。”

白巳輕笑：“知道了，睡吧。”

他就欣賞白巳這種能聽進去意見的人。

有白巳在身邊，宋桃後半夜一個夢都沒做，白巳果然牛逼到連鬼都怕。

可當第二天宋桃問起時，白巳卻說胡府並沒有鬼魂。

宋桃無了個大語。

吃早飯的時候胡椒又來了，一臉情深似海的模樣，看得宋桃想給他兩拳。

靠，這人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胡椒帶來一堆玉石，綠瞎了宋桃的眼睛。

胡椒的意思是這些東西都是送給白巳的，宋桃的意思是，這些東西你哪兒來的送回哪兒去。

宋桃看著胡椒一臉諂媚的樣子翻白眼，忍不住道：“白巳，走。”

胡椒一愣。

白巳站起來，跟著宋桃走了。

胡椒一個人留在房間裡，桌子上放著一堆昂貴的玉石，他看著對方的背影，眼神如毒蛇般陰冷。

原本還想留這個宋桃幾天，現在看來不能留了，胡椒其實很小氣，他不喜歡別人不拿他當回事，白巳他可以忍忍，但宋桃又是個什麼東西？

青玄會武功，白巳他看不太出來，至於宋桃，很明顯一點兒武功都不會。

胡椒隨手拿起一個玉扳指慢慢的握進手心，隨即輕輕一用力，玉扳指在他手裡化成飛灰。

他一隻手就能讓宋桃身首異處。

胡椒掃了一眼桌子上的灰，眼裡出現殺意。

街上一如既往地冷清。

兩個人散步，宋桃把昨天聽到的講給白巳聽。

白巳的回答和青玄差不多，詛咒這種東西，其實說白了就是冤魂索命，但白巳又非常確定，整個清河鎮並沒有冤魂。

不是冤魂，宋桃嘶了一聲。

“那……妖怪呢？”

白巳道：“妖怪修煉有很多種方法，吞噬人心也是其中一種，不排除這個可能，不過你剛才說起人面咒，那個和妖怪沒有關係。”

宋桃隨手在路邊揪了朵花拿在手裡， 他仔細想想，人面咒其實都是大家聽說的，看過的也只有那麼幾個人，據老伯說，陳秀回孃家住了一天，第二天回去之後就直接失蹤了。

是沒請大夫還是沒來得及請大夫？或者是偷偷找大夫看過，但別人並不知道。

宋桃問：“人面咒到底是什麼東西？”

白巳搖頭：“說法不同，有人認為人面咒是一種詛咒，也有人認為人面咒是一種病。”

哎，看來連白巳也不知道。

走到一個小攤位前，宋桃買了兩個包子，邊走邊吃。

味道一般，不如清雪樓的好吃，而且這個肉應該放了很久了，有一股味兒，宋桃咬了兩口就扔了。

街上的人低著頭走路，面無表情，看起來不像人，捯像是冤魂在街上四處遊蕩。

要只有宋桃一個人，他還真不敢上街。

沒多久，白巳發現有人在跟著他們。

跟蹤技術確實不怎麼樣，宋桃也發現了。

昨天帶青玄他都不怕，今天帶白巳，他就更不怕了。

只要白巳一來，整個黑河鎮，他就是大哥。

宋桃嘆氣，小流氓要倒黴了，他故意往後面走，後面那條街已經廢了，基本沒人，街邊的房屋，還有宅子，也都沒人，像是條鬼街。

那幾個小流氓不遠不近的跟著，有好幾個人，他們不敢進胡家，所以只能在外邊兒等，每天他們這幾個人都在街上游蕩，想方設法的想弄點兒錢。

他們可不認為有什麼詛咒，那都是唬人的東西。

穿過街道，後面這條街果然是一眼望過去的蕭條，街上全是垃圾，琳琅滿目，空氣中都有著厚厚的灰塵，宋桃吸一口氣，被嗆得咳了好幾聲。

“我靠，這也太髒了，空氣汙染指數爆表了都。”

街邊的房屋已經破敗了，透著很久沒人居住的蕭瑟感。

宋桃看過去，發現前面這一排房屋後面還有一棟兩層高的大宅子，在一眾破敗的平房裡顯得非常有氣勢，看外表，和胡府簡直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