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煬發完了郵件長長舒了一口氣。

陳瀚文催他“你進去睡一會吧，這半個月都快熬成鷹了，你也不怕禿頭。還有你那條腿，雖然拆了石膏，能走路了，可是趙大夫可囑咐你要儘量臥床。”

封煬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二十歲的時候熬個十天半個月都沒事，現在是真扛不住。”

“哼，我看你為了那小子什麼都能扛住。”陳瀚文小聲唸叨。

這些日子陳瀚文眼看著封煬跟著了魔一樣，白天講課，晚上給那個祁宇的歌填詞。他可還記得封煬說過再也不會碰這個東西。

他還無數次的發現封煬對著那把貴的離譜的吉他出神，讓他彈他又不肯，就放在那看。

陳瀚文自己的手機相簿裡都是祁宇拍的封煬的照片，幹什麼的都有，一看就是偷拍的。陳瀚文拿給封煬看，封煬就一個人在院子裡沉默了很久。

認識了三十年的朋友，陳瀚文當然知道封煬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意味著什麼。他有心想跟封煬聊聊，但是那個祁宇什麼都不記得，聊什麼都是給封煬添堵。

而且那個圈子裡的人本就不靠譜，陳瀚文也不想讓封煬接觸。就算目前看那個祁宇是喜歡封煬的，可是他才21歲，什麼都不能確定。

二十歲的封煬被傷過一次用了十年的時間才治癒，三十歲的封煬再被傷一次怕是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你說什麼？”

“我說，你這麼急幹什麼？回去了也能慢慢寫。”

封煬站起身活動著肩膀“回去了就沒時間了，彤彤的通知書快寄到了。你猜老封同志會不會發瘋。”

陳瀚文湊過來問“誒，彤彤志願真的沒按你爸說的填啊？”

“嗯。”

“我的天，那你家要熱鬧了，你爸肯定又要把這事歸到你頭上了。”

封煬聳聳肩“我頭上的罪名多了，還差這一條麼？彤彤比我聰明，懂得韜光養晦，不像我，十幾歲就跟他抗爭到現在。”

“嘿嘿，有你這前車之鑑，彤彤怎麼會重蹈覆轍。但是吧，她這一招也挺狠啊，你家老封同志彆氣出毛病來。”

“他每年都體檢。”

“哼，以我對你家老爺子的瞭解，彤彤能不能去順利報到也不好說。”陳瀚文是見識過老封同志的脾氣的。

“是啊，所以我也該回去了。”封煬看著遠處起伏的山脈說。

七月中旬，河周村小學迎來了畢業典禮。全校八名學生穿著整齊潔淨的校服站在操場上。

封煬和陳瀚文同老校長和村長一同站在旗杆下。

三年前剛來這裡的時候，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孩子現在都成長成了懂文明講衛生的大孩子，封煬再怎麼否認，也沒辦法否認心裡的不捨。

對孩子們的不捨，對這座大山的不捨，對這裡生活的不捨。

校長給每個孩子發了畢業證書，封煬把之前祁宇就準備好的新文具和新書包作為畢業禮物送給每個孩子。

遺憾的是這裡沒人能提起祁宇的名字，他曾經也為這些孩子付出的心，除了封煬也沒人會知道。

封煬把四隻雞和黑子都委託給了村長家，如果不是路程太遠，封煬真想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去。

陳瀚文在心裡吐槽，當初誰說不會對任何東西產生留戀的？現在不光心裡有個放不下的小男孩，連帶著雞和狗都放不下了。

回M市的車程輾轉用了三天。兩個人躺在臥鋪車廂裡，陳瀚文找機會寬慰封煬“回去忙起來你就沒空想別的了，你跟那個小男孩就是因為封閉在山裡朝夕相處形成習慣了。等回去時間長了看不見摸不著的，就都過去了。”

封煬也沒否認陳瀚文的話，雖然他現在還沒想明白自己對祁宇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多一點，但是自己一系列反常的行為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的。

陳瀚文這句‘看不見摸不著’在兩個人從 M市車站出來的時候就被擊碎了一半。

“嘿，這不是那小男孩嗎？”陳瀚文指著前面喊。

M市車站對面是最繁華的商業街區，商場樓體外側高畫質LED螢幕上正在播放祁氏傳媒宣佈祁宇復出的新歌釋出會。

穿著黑色休閒西裝的祁宇坐在臺上，氣色已經完全恢復，甚至比出事前調養的更加好了。

鏡頭給到祁宇的臉部特寫，那雙漂亮如星辰的眸子正看向鏡頭，封煬站在廣場上彷彿被定住了腳步。

畫面的背景音是封煬為祁宇填詞的第一首歌，也是唯一唱給祁宇聽過的歌《無人記得》。

“這次您復出的新歌詞曲創作都是Y先生，請問這位Y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呢？”一名記者提出問題。

祁宇淡淡地回答“這個不方便透露。”

“這是您跟Y先生第一次合作嗎？聽說您後續將推出原創專輯，也會是跟Y先生合作嗎？”

祁宇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幾秒鐘後慢慢的說“是的，這是我們第一次合作。至於之後還會不會有其他合作，我很期待，歡迎大家跟我一起期待。”

“您這次復出風格跟以往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請問這種改變是因為您想換一種風格還是發生了什麼事讓您改變了呢？”

祁宇眼裡閃過一瞬間的茫然，然後是公式化的回答“人不會只有一種風格，我也沒有要刻意改變什麼，可能這是我當下心境的一種表達，也許以後我還會有其他風格出現。“

祁宇這次釋出會顯然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對記者的問題對答如流毫無破綻。

陳瀚文陪著封煬看了一會，撞了撞他的肩膀“別看了，雖然是挺好看的，但是這人來人往的，你看看有你這麼大歲數大叔盯著人家偶像歌手看的麼？”

封煬被他氣笑了“你嘴皮子這麼利索，乾脆明天跟我去見老封同志。”

陳瀚文趕緊追上去“我可不去，你們家庭內部矛盾自己解決吧，我得回去安撫我們老陳同志。”

封煬三年沒回M市，過年都是留在河州村過的。

開啟自己當初買下的一居室的大門，屋裡已經被收拾的乾淨整潔，茶几上放了一束百合，廚房裡還飄出來飯菜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