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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上魚

和下城底城不一樣的是,從工廠區到港口區有路。

階梯沿著白石牆鑿砌而成,來回折返數次後,就到了牆底的港口區;除此以外,還有一條用平整石板鋪就的寬闊坡道,一路延伸到下方。

階梯是供人走的,坡道是供車馬通行的。

這些底城都沒有。

沒有像樣的車,沒有像樣的路,也沒有像樣的人。

下階梯前,馮繡虎注意到工廠區遠處燈火通明。

順子告訴他,那是鴞人在上工,那邊的一座座工廠白天晚上都不帶歇的,而原本就住在工廠區的居民其實早就睡了。

馮繡虎也想起這事了,除了工廠,他在底城之外的地方鮮少見到鴞人。

難道鴞人也是罪人?

三人走階梯下來,二麻子領路,來到和苗根生的約定地點。

這是條堆滿雜物的昏暗巷子,已經距離渡頭不遠。

二麻子四處沒看到人,正打算壓著嗓子喊兩聲,苗根生忽然從陰影中現身,捂住了二麻子的嘴。

“躲著點,別出去。”

苗根生低聲叮囑,然後帶馮繡虎三人藏到了一堆魚籠後面。

苗根生指著遠處對馮繡虎說:“那邊亮光的就是魚市幫船屋,渡頭上有鴞人巡視。”

他解釋道:“鴞人眼睛好,晚上比常人看得更清楚,所以別覺得躲在昏暗處就安全了,得找地方藏身。”

馮繡虎探出半邊臉,朝苗根生指的地方看去。

只見渡頭上停靠著大大小小漁船,隨波搖晃,唯獨一艘大型桅杆船獨佔著最大的欄口,格外顯眼。

大船不掛風帆,甲板和船尾那間大艙裡還亮著燈。

馮繡虎眼珠子一轉:“他們有多少鴞人值夜?”

苗根生在這蹲了半晚,早已觀察清楚:“就倆,一個守著渡頭,一個巡邏,輪換著來。”

馮繡虎記得原本鼠尾幫裡也有幾個鴞人,現在都跟著他混飯吃了。

於是他心裡有了主意,招來二麻子低聲耳語幾句,二麻子扭頭朝來時路跑走了。

馮繡虎又問順子:“要是我吃下魚市幫,是不是港口區也歸咱們了?”

順子給他潑了盆冷水:“歸不了,咱們是教會的唱詩班,要是敢把港口區佔著,神廟的老爺能把咱們骨頭拆了。”

“不讓佔啊……”

馮繡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就誰也別佔。”

……

快入冬的天氣,又是臨近海邊,海風吹過來直往領口裡鑽。

馮繡虎裹了裹大衣,暗自慶幸自己及時換了新衣裳。

旁邊的苗根生和順子就不行了,凍得直哆嗦——順子是衣服還沒做出來,苗根生卻是壓根沒幾件厚實衣服。

也是過慣了苦日子,二人沒一個開口抱怨,硬生生咬牙受著。

手低下弟兄越來越多,馮繡虎不是那種自己吃肉連湯都不肯分的人,於是在心裡想著得給弟兄們一人整一件暖和的衣服穿。

正想著,二麻子氣喘吁吁回來了。

他身後還領著三個鴞人,介紹後馮繡虎才算知曉姓名。

分別是葉寶真,花滿福,林秋收。

二麻子說:“其他弟兄都在後面候著,我怕人多露餡,就沒讓他們過來。”

馮繡虎點點頭,讓他們按計劃行事。加上苗根生,四個鴞人分兩頭摸了出去。

渡頭上。

魚市幫巡邏鴞人剛走到最遠處,正準備掉頭往回走時,旁邊屋頂上忽然兩道身影躍下,一人捂嘴,另一人拿刀在其胸口連扎數刀。

在水邊值守的鴞人依稀聽見了身後有水聲異響,正待回頭檢視,便瞧見遠處巡邏的同僚走了回來。

同僚朝他抬手示意,似在叫他換班。

值守鴞人站起身來,正要走過去時,兩隻面板暗紫的手臂破水而出,兩隻腳踝一邊抓一個,哧溜一下將其拽進水中。

值守鴞人想要掙扎大喊,但緊接著嘴被捂住,雙手被反制,然後喉間一涼,就徹底發不出聲音了。

四名鴞人匯合,分出兩人換上死者衣服繼續留守渡頭,剩下兩人則帶上綁成串的水囊潛入水中。

那水囊裡的東西也是馮繡虎要求帶的。

裡面裝的是油。

帆城長大的人難有不會洑水的,被選出這兩個鴞人水性都是極好。

這二人潛水而行,動靜極小,不多時就將油灑滿船屋四壁。

最後,其中一人從鼠皮袋裡取出馮繡虎交給他的洋火,擦燃後彈向船壁。

火柴打著旋撞上船壁,先是濺起幾簇火星,然後嘭的一聲,騰起大團火焰蔓延。

這船屋是鎮水司退下來的舊船,本就上了年頭,又是通體木製,火勢由小轉大隻用了短短數息。

可酣睡的魚市幫眾人愣是等到火勢燒上甲板時才反應過來。

這也怪不得他們,一來魚市幫橫行慣了,從未想過會有人來港口區觸黴頭,況且還有鴞人值夜;二來刁海生也確實沒想到馮繡虎如此記仇,報復都不帶隔夜的。

當有第一個人大喊“走水”時,局面已經難以挽回。

腳步聲,喧譁聲,一時四起,整座船屋像是被開啟了什麼開關,頓時熱鬧起來。

火焰像是亂竄的巨蟒,很快蔓延到各處。

火光沖天,照亮了半天天空,張牙舞爪地將海面映得如熔岩般赤紅,翻滾的波濤彷彿在跳動著火焰的舞蹈。

火舌隨風騰躍,舔舐著夜空,船屋在大火的映襯下彷彿成了末日畫卷中的孤舟。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種火勢,船屋已經救不回來了。

噗咚!

甲板上有人躍入水中,有第一個帶頭,然後魚市幫幫眾就接二連三地往下跳。

馮繡虎這時也出來了,身後的陰影裡手下弟兄們魚貫而出,人人手裡都拎著棍棒。

這群人一言不發來到岸邊,但凡有人從水裡冒頭,就幾棍子抽得頭破血流重新打回水裡。

饒是魚市幫水性再好,也經不起這樣幾番折騰。

馮繡虎始終盯著船屋上,直到瞧見刁海生的身影也跳入水裡時,他眼前一亮,趕緊朝那邊的海岸跑去。

半道上他順手抄起一把漁民用來扎魚的扎鉤,在岸邊等到刁海生浮出來時,他眼疾手快揮下,扎鉤的彎頭一下釘進了刁海生後背肩胛。

“上魚了!”

馮繡虎驚喜喊道。

刁海生吃痛慘叫,抬眼見是馮繡虎後頓時駭得亡魂皆冒,下意識掙扎起來。

可越是掙扎,後背的鉤子就扎得越深,馮繡虎勾著他往岸上拖,還不忘衝身後的順子喊:“快來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