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幹什麼?”見她忍著怒氣的樣子,母親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為什麼,攢了一肚子的不滿,她卻在這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
父母不會說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與其糾結這個,還不如處理當下的問題。
“——算了,你和爹到底怎麼回事,誰把你們從老家趕出來的?還有——奶奶到底怎麼去世的?為什麼你們都不告訴我?”
“老太太死了快半年了,癌症,大地方去不起,小地方治不了,她疼的厲害,也知道自已沒什麼可治的了——”
“歲數大了,就算花大把大把的票子也難說能不能治好,就是白白打水漂。”
“她不讓我們告訴小叔,也不讓告訴你,老徐家就你們兩個有點出息,還都沒留在村子裡,守在她身邊,她都不讓我們說。”
“死了以後,我和你爹商量著,天旭要娶親,要蓋房,不如先不告訴你們,反正你們的錢孝敬老太太和幫天旭也沒什麼區別,大家都是一家人——”
話音未落,她終於發現了眼前女兒的異樣。
徐天尋在聽到這些話時,幾乎有些要站不穩了,她晃悠著蹲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娘這話說的不算好聽,但也是事實,人已經死了,錢還是要給活人花的——”
“你聽聽自已在說些什麼話!”
她用力推開了上前想要扶起她的母親,迅速的站起了身。
“如果沒有奶奶,我現在和村子裡那些女人一樣,早就嫁人生娃了!隔壁嫁過來的陳萍萍,滄桑的如同大嬸一樣!奶奶對我的恩情,你和爹從來都不懂!”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好狠的心,為什麼不讓我見奶奶的最後一面?為什麼不給我機會給奶奶治病?”
“你們只知道徐天旭!從小到大,就連一口吃的也要分出個好壞!最好的永遠留給他!而他給你們的報答,就是在這寒冬正月裡,不顧你們的死活,把你們趕出家門!”
“你放屁!”
母親似乎聽不得一句關於自已這寶貝兒子的壞話,在徐天尋哭嚷著說了很多後,還是打斷了她。
“天旭,天旭是孝順我們的!如果不是那狐狸精徐娜每天吹枕邊風,他才不會把我們趕出去!”
這番話徹底堵住了徐天尋的淚腺,她眼角還掛著淚,卻呆呆地看著自已的母親——
都這時候了,父母居然還執迷不悟,竟絲毫沒有覺得最大的問題正是出在徐天旭的身上!
“是不是——”
“只因為天旭是男的,所以,他做什麼,都是對的?”
“我是個女孩,所以我怎麼樣,都不夠好,都是錯?”
她顫抖著問。
和情緒幾乎崩潰的徐天尋不同,母親完全不理解她此時的想法,為什麼會這樣激動。
“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天旭是要給我們養老的,你又能做什麼,你死了以後都不能葬在老家的祖墳——”
“要給你養老的徐天旭,如今正在和徐娜待在溫暖的二層小樓裡舒舒服服的待著!是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收留了你們!如果不是我,你和爹只配躺在大街上,睡在天橋邊,撿垃圾吃!”
這話,恰巧被推門而入的父親聽到了。
之前說過,這是一個很擅長用暴力解決問題的男人,在他的認知中,徐天尋還是那個很多年前只會哭鼻子的小姑娘,力量和權力是絕對在他之下的——
而這句大實話,更是讓他不顧前因後果,直接破了防,沒有多思考,他拉住女兒的胳膊轉了過來,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咳咳,你這小畜生!”
“我們真是白養你了!從小到大缺你什麼了沒有?”
“咳......咳,白眼狼的東西!”
“早知道你如此沒有良心,當初就應該把你掐死!”
向來少言的父親大概是因為被兒子趕出家門而一直憋著一口氣呢,如今終於可以在女兒身上發洩出來,格外多說了好幾句。
徐天尋頂著一雙已經有些紅腫的眼睛看著自已的父親,見他還要說些什麼,就被另外一個大步走來的身影攔住了。
“您教育女兒可以,但不能動手在我家裡打我的妻子。”
江騫拉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拽到了自已的身後。
徐天尋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聽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不帶有一絲情緒的語氣。
那是他們還沒有結婚時,他對她、對公司所有下屬說話時的語氣。
他們結婚有段時間了,她甚至都要忘記了,眼前這個男人,原本就是一個冷漠又疏離的人。
“你......”
父親伸出來的巴掌被江騫握住,力量差讓年邁的男人動彈不得,他再用力也只能晃悠兩下,只能氣的乾瞪眼。
“劉姐,麻煩你給爸媽收拾出一間乾淨的客房來,晚上準備一些清淡的飯菜。”
他輕飄飄的鬆開了手,目不轉睛的看著徐天尋父親的臉,聲音不大的吩咐道。
“好的。”
“您和岳母一路奔波一定也很累了,我帶你們去客廳,稍等一下,劉姐就會把客房收拾好。”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說到“客房”兩個字的時候,江騫微微加重了一下語氣。
似乎想透過這種方式讓兩個人明白,他們住的是客房,是不配在這裡撒野的。
向來粗魯霸道的老頭被新女婿的氣場震得有些說不出話,細想了一下,這裡確實是人家的房子。
徐天尋說的沒錯,如果不是自已這“不爭氣”的女兒,他和老伴兒,大概真要在天橋下面縮在紙箱子裡了。
他們被趕出來的時候,因為之前給天旭蓋房,存摺裡幾乎沒剩多少錢,手裡只有幾千塊的現金,不知道能撐多久。
明白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道理的老頭,和過去的幾十年如出一轍——
對方的實力完全在自已之上,逞能就算了,還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好。
只不過,礙於自已畢竟是“岳父大人”的身份,要他低頭認錯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思想再三,他率先移開的目光,雙手背後,點點頭,轉過身離開了房間。
也沒有管在臥室裡天尋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