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一輛路虎攬勝停在了時代大廈門口,司機來到後座把車門開啟,走下來兩個女人。
先下車的女人穿了一身職業裝,她長得很漂亮,五官柔美,彎曲的長髮挽起,臉上的妝容恰到好處,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她舉止端莊,讓人看著非常舒服。
跟在她身後下來的女人很瘦,穿的倒是很隨意,六月初的天氣還不算太熱,她穿了一件棉麻料子的襯衫,下身是一條黑色的長裙,未施粉黛的臉顯得有點憔悴,她打了個哈欠,滿臉的不情願。
“好煩啊,Seraphine......今天我不去可不可以啊......”那女人從下了車後就滿臉的不耐煩,眉頭皺的緊緊的。
“不可以哦,總監,您是不是忘記了,這回,是張總親自點名要您去的。”徐天尋的臉上帶著端莊溫和的笑容,耐心解釋道。
“那個老頭子......唉,可是人家明明在休假啊!好煩。”
穿著隨意的女人打了個哈欠,昨晚和會所的弟弟一起喝酒跳舞玩到凌晨,原本打算嗨到天亮好好睡一覺的,卻在一點半鐘突然接到了助理Seraphine的電話。
她告訴她,明天八點整會和司機來接她,害得她只得取消原本想要玩個通宵的打算,把幾個帥的人神共憤的弟弟趕出了家門。
弟弟們都是高雯介紹的,在盛州的時候,剛從普林斯頓畢業回來的姚南星經常去各種各樣的club玩,在那裡認識了高雯,兩個人年齡相仿,性格合拍,愛好又都差不多——於是一拍即合,很快就成為了關係不錯的朋友。
後來高雯帶著兒子回到了西城,沒過多久,她也因為工作原因被調到了玖富傳媒的西城分公司,在這裡做了兩年的銷售部總監。
高雯的眼光總是很好,不光是會所裡的小帥哥們,就連Seraphine——她的這位小助理,也是高雯介紹的。
姚南星學歷高,工作能力本身就很強,加上極其優越的出身,高情商讓她的性格又很討喜,在公司上上下下提到姚總監,很少有人會說一個不字的。
唯一的“缺點”就是,她不談戀愛。
她總是把身體需求和愛情分的很清楚,貪財,好色,享樂,但從不談愛。
這就顯得這個女人清醒的有些可怕了。
大多數感到無趣或者所謂身心寂寞的時候,她會拜託高雯找幾個才貌俱佳的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她就如同古代的皇帝選妃一樣,在一起喝酒、跳舞,嗨過癮了之後,選一個最順眼的留下過夜。
作為姚南星的助理,徐天尋被她強行拉到家裡,見識過這樣的場面。
那些小夥子們,見到溫婉漂亮的徐天尋,個個像見了新鮮生肉的惡狼,眼睛都快放光了——
倒不是說姚南星不漂亮,只是作為女強人,哪怕是個年輕的女強人,她的身上到底還是有一種氣勢,讓這些年輕人有些難以接近的。
再者說,她畢竟算是他們的客戶,是僱主,就算靠的再近,也不能忘了“顧客至上”的服務精神,總是讓人小心翼翼。
姚南星曾經也讓她選一個帶走,她知道徐天尋在兩年前死了丈夫,且沒有再找,一直為此感到可惜。
“你年紀輕輕,又這麼漂亮,現在不玩,難道要等老了以後再玩嗎?”
徐天尋只是笑笑,也不多解釋什麼,在拒絕了幾次過後,姚南星便也放棄了。
她實在是喜歡自已這個助理,長相討喜,工作又認真負責,很少出過差錯,除了有的時候,做事不夠決絕以外,都深得她的歡心。
既然這樣的“獎勵”她不喜歡,姚南星只好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待她好——年末寫評估的時候,她總是把徐天尋寫的完美無缺,讓她的薪資一年一年漲得飛快。
在姚南星抱怨的功夫,大廈門口走過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大人是個矮胖女人,頭髮打著結,看上去很久沒有洗過了;小孩子不超過五歲,臉上有黑黑的痕跡,穿著洗掉色了的T恤,兩個人看上去都髒兮兮的。
“領導——領導。”那女人想要喊她們,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
姚南星用一種很厭惡的眼神看了過去,每當她看到了垃圾堆,或者是幾天沒有倒掉的剩飯剩菜,就是這樣的眼神。
徐天尋卻停住了腳步。
她看了看那小孩子怯怯的望向她,又轉過頭,試探性的看著自已上司的臉色。
姚南星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就知道你那聖母心又氾濫了——去吧!”
得到允許後,徐天尋加快了腳步走過去,示意保安鬆開她們,柔聲問那女人。
“怎麼了?”
姚南星一邊捂著鼻子,一邊獨自來到一樓大堂的咖啡店,點了一杯牛奶,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
Seraphine哪都好,就是缺少了一點上位者最該具備的殺伐果斷——
見到可憐的人,就會同情想要幫助他們,就算看到路邊的流浪貓,都會在有空的時候,把它們抓到紙盒箱裡帶去絕育,再好吃好喝的照顧幾天;
姚南星總是開她的玩笑,說她是西城流浪貓的老二終結者。
她向來是這樣,嘴上吐槽著對方氾濫的同情心,卻又在打心底的羨慕。
這種“對自已壓根沒有收益”的行為,她從小到大都不會做的。
隔著玻璃,她看到徐天尋認真地聽完那矮胖女人的話後,就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隨後蹲下來耐心的和那髒兮兮的小孩子說了什麼,最後重新站起身,從包裡掏出一些現金和一包紙。
此時姚南星的白眼,翻得比剛才那個還要大,翻完以後讓宿醉的她甚至有些頭暈目眩。
沒過多久,她看見一個他們公司的同事從電梯裡慌慌張張的走了下來,看臉有些眼熟,好像是企劃部的一個員工吧,但是叫什麼名字她也記不住了。
那男同事看見大廈外面的胖女人和孩子,眼睛瞪得有鵪鶉蛋那麼大,表情裡透露著驚訝和一些不情願。
姚南星見狀,覺得情況不太對勁,她生怕徐天尋受了什麼委屈,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姚總。”男同事在見到她後,活生生把要說出口的話憋回了肚子裡。
她微微衝他點點頭,算是聽見了,然後就走到了徐天尋身邊,挑了挑眉,慵懶的問她,怎麼了?
“是我的家事——實在不好意思,讓姚總您費心了,我會馬上處理好的。”男同事搶先在徐天尋前面回答,生怕對方把事情說出來而影響他的事業。
“哦。”她點點頭,邁出步子往大廈裡走去,並示意徐天尋跟上,隨後頭也沒回,輕飄飄地說了句——
“儘快處理好,公司不是你家門口的菜市場,你不會希望你們老大在高層會議上因為你被點名吧?”
然後就揚長而去。
上了電梯,徐天尋的臉上還是有些擔心,姚南星見此翻了今天的第三個白眼。
“我說——”
她一開口,對方馬上回過神來,一臉認真的模樣。
“怎麼,還在擔心?”
“沒有——”
“你也太容易心軟了,這樣會給自已帶來麻煩的。”
喝光了杯子裡的牛奶,姚南星輕輕地嘆了口氣。
徐天尋沒有接話,而是垂著頭,靜靜地聽著。
共事兩年,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姚南星當然知道此時的她在想什麼,這是在表示無聲的抗議呢。
她們一前一後下了電梯,進了公司,姚南星在總經理辦公室門敲了兩下就推門而入,徐天尋獨自去了自已的辦公桌坐下去等她。
姚南星現在休假,作為她的助理,徐最近的工作自然輕鬆許多。
來到玖富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這期間,她換了房子,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間一居室。房子雖小,但被她佈置的乾淨整潔,溫暖極了。
幾乎每個週末,只要徐天尋不加班,高雯都會霸佔她一天的休息時間,買些菜過來,讓她做點好吃的,並同時給高存掛視訊通話來饞他——
兒子,你姨姨給我燒了年糕排骨!
兒子,你姨姨烤的小餅乾可太好吃啦!
兒子,這道菠蘿烤翅是你姨姨研究的新菜,我一口氣吃了八個!
哎?臭小子,你敢掛我電話????!!!!
......
高存的學校,除非有特殊情況,不然週末是不允許出校的,主打的就是一個軍事化的管理。尤其高三,除了過年和寒暑假可以回來那麼幾天,剩下的時間便一直關在學校裡埋頭苦讀。
從他來到這個學校後,再也沒有機會和她見上一面。
原本高二那年的寒假原本是可以的,結果她卻被她那該死的上司拉著去了北歐旅遊。
除夕的那天夜裡,他獨自躺在家裡的小床上,看著朋友圈她發的瑞典的風景,中間摻雜了幾張她的照片。
那彎彎的笑眼和離別的時候一模一樣,看得高存心裡難過得快要瘋掉。
高雯在餐廳裡一邊看著春晚一邊喝酒,他藉口困了回屋躺一會,在仔細翻看了她的朋友圈後,把手機緊緊地貼在了心口。
十二點整,外面的煙花此起彼伏,他猶豫著開啟了她的對話方塊,緩慢又小心地發了四個字。
新年快樂。
那邊很快就回了訊息,是一條語音,高存急忙點開,把手機放在了耳邊——
“謝謝小存,你也是!新的一年,要快樂啊!”
他再一次把手機放在了心口,就好像那樣就能把她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