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陽和陳平來到李子劍別墅的同時,徐坤和古月根據歐陽的指示找到了鄭丹,這個悲傷的女人在失去女兒後,四方奔走,拼命呼號,最終也沒能等來正義的降臨。她的生命由此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她離了婚,孑然一身遠走他鄉,離開了這個令她傷心絕望之地,將自已放逐。命運沒有趕盡殺絕,在異鄉廣東,一個老實的傷心人與她緊緊相擁,相互取暖,再一次,她嫁作人妻、再為人母,異鄉終於變成了家鄉,以前的傷痛終於漸漸地淡忘。
面對不遠千里趕來的警察,鄭丹的心情是複雜的,她的回答是這樣的: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我都忘記了,你們還來幹什麼?”
“有些事情不管過去了多久,都需要還給它一個真相。”古月飽含深情地說。
“我早已放下,真相,不重要了!”鄭丹的回答有些漠然。
“我知道我們的請求會讓您想起那段痛苦的回憶,但是您既然已經放下了,難道不是能坦然地面對這件事了嗎?”
“真相?能讓她活過來嗎?”
這位已年過半百的中年婦女二十多年前竭盡全力地想要追尋真相,卻被給與一個荒謬而難以接受的結果;如今,真的有人站在她面前,要幫她找出真相時,她自已卻退縮了,只怪時過境遷,命運弄人!
“真相不是要給已經去世的人一個交待,而是為了給活著的人一個交待,一個安慰,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但是我相信您的內心依然想要知道這個真相。”古月依然耐心地試圖以真情開啟鄭丹的心扉。
“現在你們來跟我說什麼真相?二十七年前呢?二十七年前你們幹什麼去了?”鄭丹突然變得很激動,淚水已經到達了眼眶,就快要奪眶而出。
“你跟我們喊什麼喊?又不是我們辦的案子,二十七年前我還沒生出來呢!”徐坤也瞬間變得激動。
“徐坤!你幹什麼?”古月呵斥。
“我們是來幫她的,可她是什麼態度?”徐坤憤憤不平。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能不能換位思考一下,能不能成熟點?”
徐坤無可奈何,默然不語。
“你外邊待著涼快去吧,這裡有我就行!”古月一把將徐坤推出門。
徐坤於是坐在門前一張椅子上抽菸,院子裡有幾顆荔枝樹和龍眼樹,荔枝看起來熟了,徐坤本想過去摘幾顆嚐嚐,一想到沒經過人家的同意,未免有些不禮貌,於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門前抽菸,看院中的荔枝和龍眼在風中搖曳。
鄭丹來到廣東打工後碰到了同樣受過傷害的一個廣東男子,後來兩人戀愛並結婚生子,並跟著丈夫來到了廣東的農村老家,在這裡,她慢慢走出了陰影,現在,兒子已經大學畢業,在廣州上班,她也打算和丈夫在家安享晚年了。
“我不需要幫助,你們走吧!”
“其實是我們需要您的幫助,我們的使命,一是替受害人討回公道,二是給兇手法律制裁,我們需要您幫助我們將兇手繩之以法。”
鄭丹沒有表示反對,只是沉默,兩隻無神的眼睛不知看往何處。
“我替之前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向您道歉,這確實是他們的過失,可是這次,負責這個案子的是一位楓城市專門派過來的神探,他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這個案子之所以能夠重新被立案偵查,就是因為他努力地檢視案卷,發現了一些疑點。”
“知道是誰下的毒嗎?是不是李子鋒?”鄭丹突然問道。
“請您見諒,目前還不方便向您透漏案件細節,不過以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應該不是李子鋒。”
“不是他?那會是誰?”鄭丹似乎是在問自已。
“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出真兇,而且,我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我們這次來找您就是想向您瞭解更多有關的細節。”
“你問吧!”鄭丹終於鬆口。
“案發前幾天,李子鋒的堂弟李子劍從新疆回來,是你打電話叫他回來的嗎?”
“是的。”
“為什麼叫他回來?”
“因為他和李子鋒兄弟兩關係好,他在新疆賺到錢後,給李子鋒出錢建了新房,所以我們比較依靠他。我和李子鋒吵架吵得很兇,我沒辦法和他在一個屋簷下一起生活,就抱著孩子回了孃家。第一時間,我就想起給李子劍打電話,可是他那邊是在山區,沒有電話,要到附近的小鎮上才有電話,我只能等到晚上打電話跟他說這件事。我其實也沒說讓他回來,只是讓他打電話勸勸他堂哥,沒想到第二天他就坐飛機回來了。”
“你跟李子鋒為什麼吵架?”
“說來真是丟人,不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也無所謂了。我有一個初中同學叫廖小江,他一直追我,但是我沒同意,可能是我當時怕太傷他的心,就跟他說雖然不能做男女朋友,但是還是可以成為普通朋友,沒想到這可能給了他一絲希望,在我和李子鋒訂婚的時候他竟然還跑過來大鬧,並讓我分手,李子鋒為此差點跟他打起來,廖小江可能被嚇到了,就跑了。為這事,李子鋒生了我好長一段時間的氣,差點要跟我分手。後來,我和李子鋒結了婚,並有了孩子,這段時間廖小江也沒有在我的世界裡出現,可是,李子劍給我們建了新房後,突然有一天廖小江出現在我們家裡打牌,我當時感到很驚訝,但是也沒有多問,我怕跟廖小江說太多話李子鋒又會不高興,可是我實在想不通廖小江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裡打牌,李子鋒為什麼和他成為朋友了。後來,廖小江來過家裡好幾次,都是和李子鋒一起打牌,期間,還向我拋過媚眼,就是一流氓的模樣,我看到之後,為了不引起衝突,也就沒把這事說給李子鋒。沒想到後來一次他們打牌的時候我去給他們送水果,廖小江竟然無恥地摸我的手,李子鋒氣得把桌子都掀翻了,和他打了起來。廖小江被打跑之後,李子鋒又和我吵,非得說我和廖小江有一腿,並且說彤彤不是他的女兒,是我和廖小江的野種。”
說到這,鄭丹委屈地流下了眼淚。古月見狀,掏出紙巾遞給鄭丹。
“對不起,又讓您說起傷心事了!”
“沒關係,我都已經放下了。”鄭丹一邊輕輕地擦著眼淚,一邊說。
“您覺得李子鋒愛彤彤嗎?”
“其實,他挺疼愛彤彤的,把她當寶貝當公主一樣看待,一有時間就陪著她做遊戲,讓她騎在脖子上到處走,有幾次我生氣要打彤彤都被他攔下來,不讓我打。”
“那您為什麼一直懷疑是李子鋒下的毒?”
“我也搞不清楚,可能是因為當時我覺得太委屈,並且失去彤彤太傷心了,失去了理智,而且他這個人平時很溫順,一旦脾氣來了就很可怕,我擔心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按照當時的情況,您這樣想確實也很正常。但是他其實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這點和您一樣,所以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可是他太敏感多疑,情緒就太容易失控。其實您的那個疑問,也就是為什麼李子鋒會叫廖小江到家裡去打牌,李子鋒的回答是他想看看你和廖小江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曖昧不清的關係,後來幾次打牌的過程中,就像您剛才說的,廖小江向您使眼色,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裡,只是,等到廖小江摸了您的手,他終於爆發了,因為他心中的那個假設得到了確認,儘管這只是他自已想象中的確認。”
“也怪我年輕的時候心太軟,我應該早就和廖小江徹底劃清界限。”鄭丹這話含有歉意,但說得比較平靜,看來她確實已經從這件事中走出來了。
“這不能怪您,您並沒有做任何過火的事,要怪只能怪李子鋒自已太多疑。”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錯怪他了,這可能也算是對他錯怪我的一種報復吧!只是命運這樣安排,太殘忍了!”
鄭丹說著,又流下了眼淚。古月趕緊又遞過去紙巾。
“謝謝,我沒事,只是有一點點難過,但不是之前那樣心痛了。”
“要不我們改天再來,等您心情平復下來?”
“不用,我真的沒事,其實我可能也是不敢面對,不過今天和你這麼一說,我終於能坦然面對了。你繼續問吧!”
“行!您覺得李子鋒的堂弟李子劍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我還真想不出要用什麼詞來形容,他有些神秘,比較安靜,不怎麼說話,可以說是比較內向的一個大男孩。但是他對我們一家都很好,尤其是對李子鋒。”
“李子劍對李姝彤怎麼樣?”
“他好像不太喜歡孩子,很少和彤彤一起玩,也不怎麼和她說話,別的孩子來他也很少主動逗他們,這點和李子鋒完全不一樣。”
“那他平常有帶彤彤出去玩過嗎?”
“沒有!”
“有您在場的情況下也沒有?”
“沒有!除了彤彤出事那天。”
“也就是說1993年9月12號彤彤中毒這天是他唯一一次帶彤彤出去玩?”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事實上,我們初步懷疑是李子劍將兩顆相思子在您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給了彤彤,彤彤由於太小,沒有識別能力,覺得好看就放到嘴裡咀嚼,由於不好吃,又吐到地上,但是咬破後,裡面的毒素滲了出來,導致彤彤中毒。”
“這怎麼可能,他和李子鋒關係那麼好,彤彤可是李子鋒的親女兒。”
“很多問題有時候按照正常的思維是想不明白的,事實真相和我們想象的並不一樣,您和廖小江是清白的,但是李子鋒卻認為你和廖小江有瓜葛,李子鋒沒有害彤彤,但是您也懷疑他。”
“可你為什麼懷疑李子劍?”
“這其實是因為另一起案子,1992年在金沙鎮黃家村也發生了一起相思子中毒案,死了三人,李子劍和這三人都認識,而且在一起工作過很長時間,分析了兩起案件的相關性之後,我們把李子劍列為嫌疑人。”
“那你們有什麼證據?”
“證據就是相思子,導致黃家村三人和彤彤中毒的都是同一種相思子,叫昆明相思子,來自雲南,要確定李子劍是否是兇手,關鍵就是確認他是否和昆明相思子有關,透過調查我們發現李子劍在2004年以後每年都會去雲南,但是更早的記錄尤其是案件發生前幾年的記錄我們查不到,所以一直無法將李子劍和昆明相思子直接聯絡起來,這是我們案件調查受阻的重要原因,另外,我們也不知道李子劍的動機,所以才來找您。”
這時候鄭丹的臉色突然出現了變化,她看起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鄭阿姨,您怎麼了?鄭阿姨...”古月發現鄭丹神清有些異常。
“說到雲南,我想起來了,李子劍在1990年夏天去過雲南。”
古月一聽,頓時為之一驚。
“您能肯定嗎?”
“我能肯定。那時候,他高中畢業才一年,找不到好的工作,就在同村人李老三開的沙廠打工,沙廠雖然就在縣城,他也很少回家,90年的夏天,他突然跑回來向我借錢,說心情不好,要去雲南散散心。當時,彤彤還不滿一歲,我在家帶孩子,李子鋒在廣東打工,每個月給我寄生活費,我咬咬牙從生活費中擠出來一些借給他,由於怕李子鋒怪我從孩子的生活費中拿錢出來借給李子劍出去旅遊,我就沒告訴李子鋒,偷偷把錢借給了李子劍。”
“他當時因為什麼事情心情不好您知道嗎?”
“他本來就比較內向,又心情不好,我也就沒多問。”
“那他為什麼會突然要去雲南呢?”
“這我就更不知道了。”
雖然古月掌握了很關鍵的資訊,知道李子劍在1990年去過雲南,但是年僅二十歲的李子劍為什麼要突然不遠千里去一個他從未去過的地方,這一點古月感到非常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李子劍心情這麼壞,非要跑到雲南去?而且,李子劍有意隱瞞了他這次去雲南的事情。他去雲南就是為了昆明相思子嗎?可是從他這次去雲南到1992年黃家村下毒之間整整有兩年,那時候他應該也還不認識黃姓三人,不可能在那時候就計劃要殺他們,更不可能那時候就計劃殺李姝彤。這樣的疑惑她只能留在心中,等待向歐陽報告時聽聽他的分析。
“關於李子劍,還有什麼比較奇怪的特點或者事件讓您印象特別深刻嗎?”
“沒有,雖然和他是親戚,我們家離他家也就幾步路,但是他基本不在家,所以相處很少,可以說,我對他的瞭解很有限。”
“非常感謝您提供的寶貴資訊,這很可能對案子有關鍵的作用,等案子破了,我再來看您。”古月合上本子,收好錄音筆。
“不用這麼麻煩,你打電話告訴我就行了,我給你留個電話號碼。”
“那您把電話號碼寫在這吧?”古月把本子和筆遞給鄭丹。
鄭丹在本子上寫下了電話號碼。
古月和鄭丹道別後,走出門看到徐坤坐在椅子上仰著頭,歪向一側,又睡著了,他一腳踢到徐坤腳上,徐坤一個踉蹌,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