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桂西境內第十二天了,廣府支援軍的行進腳步越來越緩慢,甚至還沒有行進到預期路徑的三分之一。
最重要的是,隨著隊伍往桂西境內腹地的方向深入,他們依舊沒有見過任何存活著的生命。
也因為這種如同進入人煙絕跡的恐慌感,廣府支援軍計程車氣也因此越來越低落,甚至晚上休息的時候,還有一些年紀比較小的戰士們因為情緒波動而在睡夢中痛哭起來。
各種負面情緒的互相傳染,也讓大夥們更加的垂頭喪氣。
對此,薛浩然和莫長生也沒有任何辦法,他們嘗試過改善伙食,親自進入軍伍中慰問小戰士等各種辦法,卻依舊沒能夠將士氣給拉回去。
無奈之下,他們也只能夠選擇放棄——說句實在話,隨著這種渺無人煙的環境延續下去,他們三自己也開始內心各種忐忑不安起來,更別說讓戰士們鼓起士氣了。
在行進路上,支援軍們看到的被屠殺一空的村莊可以說是越來越多,甚至連大路上都開始出現了各種因為戰死橫屍路旁的戰士屍體——令所有人觸目驚心的是,這些穿著邊軍制式軍裝的戰士屍體,不再只是桂西邊軍的制式軍裝了,還有廣府邊軍的軍裝,甚至還有少數穿著陵署的陵衛制服。
很顯然,鎮南大將軍薛義帶著廣府邊軍還有廣府陵署的精銳部隊進入到桂西境內,還未深入腹地就已經與敵方爆發了激烈的戰役。
但從屍體的制式軍裝來看,戰死的倭寇人數明顯要比南濱邊軍的人數多得多,由此可見得,鎮南大將軍薛義親自率軍進入到桂西境內後,與倭寇爆發的第一次戰役,雖說戰況激烈,但作為在南濱抗倭十餘年的老資歷,薛義親自率軍阻敵的效果相當可觀。
單從雙方的死亡人數對比來看,邊軍方面可以說是獲得了一場大勝! “停止前進!!!”
看著這遍地邊軍戰士的屍體,薛浩然實在不忍心這些曾經守衛南濱沿海,將倭寇拒國門之外的邊境戰士們就這麼不體面的橫屍街頭。
所以,薛浩然一臉凝重之色,當即下令:“大夥們,為這些戰死的勇士們完善後事吧!他們都是保衛桂西的英雄,我們不應該看著他們就這麼橫屍街頭。”
“是呀!”
莫長生同樣是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但咱們現在的行進速度太慢了,咱們需要儘快處理完這些英魂們的後事才行——這樣吧!直接進行火葬吧!”
“嗯?火葬?”
對此,薛浩然不由眉頭一皺看了莫長生一眼。
火葬算是講究火德的大商帝國處理白事的傳統,大漢帝國更傳統的是土葬,也就是俗話說的“入土為安”,南濱人比較例外,因為靠海維生,所以他們更講究反哺,也就是海葬。在南疆,因為對人死後上西天的嚮往,還有天葬一說,但這畢竟還是小範圍的存在。
說到底,薛浩然並沒有太大的把握,崇尚水德的南濱人,能夠接受火葬這種處理後事的方式。
不得不說,廣府的子弟兵戰士們聽著莫先生建議用火葬迅速將亡魂後事給善後,大夥們臉色無不是陰沉一變。
崇尚水德的南濱人,骨子裡只能夠接受海葬以及土葬兩種殯葬方式,對於火葬,他們還是發自內心抗拒的說。
“唉!大夥們不用這樣一副表情。”
莫長生自然知道,南濱人骨子裡抗拒火葬,然而這會兒也是沒辦法的事。
只見莫長生耐心的給大夥們解釋道:“我知道,土生土長的南濱人崇尚水德,骨子裡只能夠接受海葬或者土葬。但我們需要考慮一個問題: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死人身上了!這一路上,我們為了給死者善後事,已經浪費了太多太多的時間了!或許,前方還有很多即將走上絕路的活人,還等著咱們去支援他們呢,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
聽著莫長生這麼一番感慨陳詞,大夥們的臉上也都浮現出了複雜的表情。
很顯然,大夥們對於莫長生這番話還是比較認可的——活人比死人更加重要,也許再繼續耽誤時間下去,那些還有繼續存活下來的活人,會因為他們一時因為觀念的出入而導致再也無法見到他們的親人!
“大夥們沒有意見的話,就開始做事吧!”
莫長生相信,作為軍人,在簡單的道理說通了之後,是不會再有婦人之仁的思想存在的,更何況,支援軍西征桂西,為的是拯救那些還有機會存活的活人們,而不是一支專門到桂西打掃戰場的善後隊伍。
一路上打掃戰場,那隻不過是為了避免大型瘟疫的爆發罷了。
要是因為沒有打掃戰場而爆發大型瘟疫的話,那整支支援軍都可能葬身於桂西這一片異鄉里,在做這事上的時間,還是有必要花費的。
在捋清了邏輯和思路之後,支援軍戰士們迅速的行動起來,都不敢再繼續浪費時間在挖土埋屍立碑這些繁瑣的流程上了,而是簡單的將漢人和浪人分成了兩邊,在路旁挖了兩個大坑之後,便如同《阿房宮賦》裡所寫的一樣“楚人一炬,可憐焦土”——一大火過後,便只剩下燒剩的白骨搓灰。
“敬禮!!!”
對著漢人戰士的火葬坑方向,薛浩然莊重的示意著戰士們向這些戰死的勇士們以軍禮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之後便是將翻出來的泥土將兩個火葬坑給覆蓋掉,緩緩的繼續往前方行進,就如同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沒有戰爭,沒有死亡,沒有前人,沒有來者。
也不得不說,在南濱戰士們都能夠接受火葬的殯葬方式之後,在行進路上對於戰死的戰士或者是敵人的屍體處理上,便不會再成為浪費行軍時間的累贅活兒了。
薛浩然和莫長生有意的加快了行軍速度之後,之前浪費在土葬上的時間也很快的彌補了回來,全軍開始按照一個預期的行進速度往桂西戰場腹地開進,儘可能的往可能的主戰場,也就是桂西海灘的方向趕路。
然而在廣府支援軍進入到桂西境內的第十六天,他們不再見到像之前各種如同人間煉獄一般,被屠戮得一條人命都不剩的村莊了,而是進入到了一條寂靜且又狹窄的山路,特別是因為是深夜,這也導致行進路上陰森無比。
“哈欠……”
薛浩然重重的打了個噴嚏後,無奈的抖了抖身子,很顯然,他也覺得這一窮山惡水的環境陰氣極重,這本身就疲憊不堪的身體實在是難以承受得住。
“哎,莫先生……”
只見薛浩然駕馬來到了莫長生身邊,低聲建議道:“要不,咱們找個地方過夜休息吧?這山陰氣好重呀。”
“不行!”
莫長生幾乎是想都不用想的就將薛浩然的建議給駁回了,只見莫長生一臉肅然的給薛浩然解釋道:“這種窮山惡水的環境,因為人煙稀少的緣故所以陰氣如此之重。但也因為這種環境陰氣重,所以很容易催生出一些喋血的兇獸猛禽,絕對不能在這種地方過夜休息!”
“這……”
聽完莫長生的話,薛浩然想了想後,似乎覺得有折衷的解決辦法?薛浩然繼續建議道:“咱們可以點火堆呀!兇獸猛禽對於明火是比較畏懼的,再說了!真的有兇獸猛禽來襲,咱們這麼多人,還怕它們不成?”
“不妥不妥!”
莫長生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這種陰氣極其重的環境下,本身就很難生起明火堆,更何況這種陰氣裡面夾雜著瘴氣,人在這種環境裡面待太久的話,身體很容易受到瘴氣侵蝕而患上不愈之症!”
“啥!!!”
薛浩然當場就被雷到了,只見他一臉難為情道:“不育之症!?我勒個去,我還沒娶老婆沒生娃兒呢,怎麼可以不育呢!”
“呃,不是不育!是不愈!是痊癒的‘愈’!不是生育的‘育’!”
直翻白眼的莫長生聽完甚至想給薛浩然一個暴慄,但後來想想,薛浩然至少對於傳宗接代還是有所想法的,至少在這一點上,自己也不需要為自己那位已逝去多年的摯友擔心香火續不上的問題。
“唔……既然如此!”
薛浩然也明白,只有跨過這一座陰森無比的山丘之後,才能夠紮營休息,所以也沒有再跟莫長生商議折衷的處理方式了,而是當即下令:“全軍加速前進!儘快翻過這座陰森的山丘,然後找一處安全的地兒好好休息!”
下令完後,因為陰氣侵蝕而身體發顫的薛浩然,趕緊找來一件外套披上,哪怕如此,薛浩然依舊是覺得相當陰冷。
這一幕,也是看得歐陽不悔不由失聲一笑:“我說,你這傢伙是腎虛嗎?雖然是有點兒冷,但也沒有你這麼誇張的吧?”
“哎,你真的不覺得很陰冷嗎?”
“覺得呀!”
歐陽不悔無奈的聳了聳肩道:“沒你那麼誇張而已。”
“哼!我看你這傢伙是在逞強著呢……”
說罷,薛浩然朝著隊伍後頭努了努嘴:“你看大夥們都披上外套了,可見得這座都不知道叫什麼山得有賊陰冷呢。”
令薛浩然相當意外的是,在他話音落下之後,歐陽不悔並沒有給予他任何的回應,這跟往常完全不一樣。
薛浩然瞥了歐陽不悔,這會兒歐陽不悔臉色鐵青的盯著那陰暗得低頭不見五指的前方。
“嗯?中邪了?”
“噓……”
歐陽不悔示意薛浩然別說話後,便趕緊舉手示意全軍停止前進。
確定全軍沒有異響發出,歐陽不悔這才低聲與薛浩然和莫長生交流道:“你們聽到了嗎?”
“啊???”
薛浩然一臉懵狀:“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了!”
莫長生在閉目感受著前方的動靜後,不由的像歐陽不悔一樣臉色鐵青的沉了下來:“是腳步聲!!!”
“對!”歐陽不悔輕輕點了點頭:“是大隊伍急速行進的腳步聲!”
“而且!距離咱們,越來越近了!”
在沉下心後,薛浩然放開丹田氣往前方認真感受後,同樣也是臉色凝重了起來。
馬上的,薛浩然沒有任何猶豫,哪怕這會兒不知道來者是敵是友,但他依舊下令:“全軍做好作戰準備!隨時準備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