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阿太的屍體是第二天被發現的。
沒有人敢動她的屍體,因為那模樣實在是太詭異可怖了,我到現場去看了也覺得倒吸一口涼氣。她的屍體被發現在橋頭,她跪在橋頭的地上,雙手蒙著眼睛,只不過她的手就像嵌進了臉裡一樣,完全和眼眶融為了一體,看著怎麼也不像是人能做出來的,她的嘴巴張大著扭曲著,像是看見了十分可怕的東西一樣,滿臉都是恐懼。
那時候還沒人知道瞎阿太會這些神鬼頭,所以都紛紛在議論她好端端地怎麼就這樣死了,於是就又說起她眼睛瞎掉的事情來,一時間各種猜測開始橫行,甚至把她全家男丁莫名死亡的事也扯了進來。
他們說了什麼我根本沒有心思去聽,我只是看著瞎阿太的臉,和那最值得關注的地方,她的眼睛。直到她的死亡才讓我徹底明白了一個事實,就是我對她和鬼菩薩的猜測都是錯的,如果她能操控鬼菩薩,那麼就不會是這樣的死法。
所以當時我的心裡是震驚加害怕的。
剛好這天薛方來我家向我奶奶致謝,聽見我們說了這件事,按理說吳孝全既然是薛家鎮的人,那麼瞎阿太也算是半個薛家鎮的人。不過薛方什麼也沒說,他對這件事似乎並不怎麼上心,他只是說:“做這個行當的,稍不注意就是大禍臨頭,誰又能獨善其身,更何況像她這樣招惹了這麼多邪氣的人。”
薛方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已經暗示了瞎阿太的遭遇並沒有奇怪的地方,我於是也沒說話了,我現在只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那尊鬼菩薩究竟是什麼來頭,既然瞎阿太已經死了,那麼它的下個目標是不是我?
我想的出神,還是奶奶喊了我一聲我才回過神來,然後奶奶才說薛方和我說話,但是我卻沒反應,薛方就問我說:“在想什麼?”
我只是回了一句:“沒什麼。”
薛方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裡所想一樣,他就和奶奶說:“昨天我回去做了一些符包帶了過來,我見你們家陰氣環繞,雖然有人幫你們刻意鎮過,但畢竟身處危險之中,這些符包刻意驅邪避禍,你們隨身帶著也可以防身。尤其是可以防邪祟近身。”
奶奶接了過來,我看見這些符包都是黑色的,似乎是用黑符做的,我爸在一旁問了一句說:“怎麼這符包是黑色的?”
薛方說:“這是用黑符紙做的,你家的情形用黑符多把穩一些。”
奶奶分別遞給了我媽和我爸,然後就只剩下一個了,她就把剩下的一個給我,卻被薛方擋了回去,然後說:“蕭木他不用這些東西,邪祟並不敢近他的身,拿著也是浪費了。”
我不知道薛方是什麼意思,就看著他,奶奶則很不解地問:“可是他之前……”
薛方說:“之前是之前,現在他不懼這些。”
我不明白薛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就更加疑惑起來,而據我所知,我身上明明有花秀給我下的屍蠱,而且鬼菩薩各種邪物也對我虎視眈眈,他現在卻說這些東西不敢近我的身,我卻不能理解了。
薛方見我們都疑惑,就說:“你是能進出陰廟的人,如果這些邪祟能近你的身,你猜鋼筋陰廟就被那些凶神惡煞的東西吃得渣都不剩了,怎麼還可能這樣平安無恙地出來。”
我真的覺得薛方像是什麼都知道一樣,我問:“為什麼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這種能力?”
薛方說:“人對自己的瞭解總是知之甚少,我們也很少有人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你說是不是蕭木?”
他的這話意有所指,似乎在暗示什麼,但是我發現他這話一出,全部的人都有些沉思起來,似乎他這話並不只是在說我,而是在說我們在場的所有人。
之後薛方就不再說這個話題了,他說:“我之所以給你們這個符包,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既然吳孝全家已經出事了,那麼很快這些事就會到你們家,瞎姑應該和你們說過,你們兩家的命數是連在一起的。”
薛方像是什麼都知道,但是卻並不願意多說什麼,我問了幾遍,他說:“你知道有些事我雖然知道但是卻不能說的,很多人就是因為說的太多,想要知道的太多最後才變成了今早你看見的那樣,對這些未知的事常懷敬畏之心,少一點好奇之心會保得性命周全。可惜啊,奪去了她的眼睛就已經是教訓了,可惜她不但沒長進,反而越發變本加厲,最後才落得這樣的下場。”
薛方很顯然是在說瞎阿太,然後他話鋒一轉說:“吳孝全又何嘗不是這樣,但是秘密就是有這樣的誘惑力,一旦你撕開了一道口子窺探到了其中的一絲一毫,就會忍不住想要去看到更多,就像我也是一樣,否則我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裡,說明有些時候說起來是十分容易的,可是坐起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問他:“那你窺探到了什麼秘密?”
他話裡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三分,大致猜測似乎是在說他在我家發現了什麼秘密,然後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來到我家解開這個秘密。
薛方回答我說:“我剛剛已經告訴過你了,剛才的話我不單單是和你說的,也是和我自己說的,自從見到你,我開始是誰,而你就是答案。”
他說到最後的時候眼睛看著我,但是她的眼睛非常冰冷,就像要把人凍住一樣,我卻依舊不明白,發出一聲疑問:“我?”
他說:“我開始思考我是誰,那天晚上我在棺材裡聽見你的聲音,忽然讓我想起了一些滋味經歷過的場景來,像是失去的記憶忽然回到了腦海中一樣,而我將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整理餓了一遍,果真發現有一段時間是一片空白,而這段時間的空白線索,就在你身上,或者也可以說就在你家裡。”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畢竟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事,可是我和他根本毫無交集,他要找的答案為什麼會在我身上。
很快他就說:“你可知道,我是無魂之身,不但陰陽魂沒有,我連命魂也沒有。”
我詫異地看著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存在,這難道不是一具屍體嗎,他也看見我震驚的神色,才說,我家裡一直供著一個紙人,上面是我的生辰和八字,這似乎是我能活下來的理由,但這卻不是答案。
我問:“那答案是什麼?”
他說:“是你。”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說:“你是三魂缺一之身,但你可知道你的陰魂為什麼無法回到你的身體裡來?”
我問:“為什麼?”
他說:“因為現在它在我身體裡,我用的是你的陰魂,而且,我在你的陰魂記憶裡,找到了一些關於我的記憶。”
我驚駭得不能自已,我現在面對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彷彿就是我在和我自己附身的人說話一樣,我問:“是什麼記憶?”
他卻沒先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說:“你的陰魂雖然在我體內,但是卻處於蟄伏狀態,只是為我提供魂力,卻並不能主導,我和你說過,主導我的是靠那個家裡供著的紙人給我聚起來的命格,只是我現在開始想一個問題,離開了那個紙人,我又是誰。”
我問他:“那麼你想做什麼?”
他說:“揭開你家的秘密,這是我帶走那口棺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