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聽見先生說:“是棺材。”
這個我看得清楚,我沒有回他,可是先生卻將手電照在了旁邊那些我分辨不清的物件上,他和我說:“這些也是棺材,不過是立著埋起來的,所以只露出了棺材的一個頭。”
我也拿手電照了一遍,卻怎麼也看不清楚,先生則數了數說:“連上中間這一口,一共是七口,六口棺材豎著埋葬圍繞著中間這一口,這很顯然不是一般的喪葬手法,木頭,或許這就是我們要找的法壇。”
先生說出“法壇”兩個字的時候,我整個人就這麼恍惚了一下,難道是我的猜測除了問題,我家井底真的有一個法壇,還是先生故意要這樣說來迷惑我不懂這些?
我這時候已經沒了主意,於是就問先生說:“那現在要怎麼辦?”
先生說:“這裡是井中井,棺材又在井中井的最底部,很顯然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徹底隔絕陽氣侵入,又能借助井匯聚風水的作用來保持這個法壇運作,我們貿然下去肯定受不住下面的陰氣侵擾,一旦陽氣滅了,恐怕就上不來了。”
先生說的很嚴重,可是已經找到了這東西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先生合計了一下說:“我們先上去和瞎姑商量了再說,恐怕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不是我們能動得了的東西了。”
之後我和先生又從井裡上了來,上來的時候我總覺得身子有些發冷,而且來到上面之後人就開始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先發現我異常的是瞎阿太,她說:“白夜,木頭肩上的陽燈要滅了。”
先生這才馬上拉住我,同時他吩咐我媽說:“快去弄一盞海燈來,用香油也好,火油也好,快一點。”
我媽聽了忙不迭地就去弄了,先生又和我奶奶說:“我需要三炷香,三份紙錢,一根蠟燭,蠟燭要白的。”
瞎阿太則過來握住我的手問我:“木頭,你覺得怎麼樣?”
我感到瞎阿太的手很暖和,而且她握住我的手之後,我就感覺像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過,但是是什麼卻不知道,只覺得這一幕好像是似曾相識,瞎阿太則和先生說:“白夜,來不及了,先封住他的陽燈,他身上的風水亂了。”
先生於是從隨身的箱子裡拿出來了一隻毛筆和一小盒硃紅色的東西,然後讓我把上衣解掉,之後他就在我的左肩頭用毛筆沾了硃紅盒子裡的硃砂畫了一串複雜的符文,直到這個符文畫完,我才覺得那種冷得發抖的感覺才稍稍好了一些,之後我奶奶拿了香和紙錢還有蠟燭過來,先生連著把三炷香都點了,又拿出一張符紙和著三份紙錢一起在井邊燒了,然後將三炷香分別以一個三角形的形狀插在了井邊,又把蠟燭點在了井邊沿上。
這時候我媽已經弄好了海燈,先生則用符紙在我肩頭這麼一繞,每繞一次就唸一段什麼話,直到三繞之後就把符紙捻成了燈芯一樣放進了海燈裡,我看見符紙才放進海燈裡就燒了起來,先生和我媽說:“快把海燈放到堂屋的家堂上,這盞海燈是從木頭陽燈上借的火,只要海燈不滅,木頭肩上的陽燈就不會滅。”
我其實並不知道先生說的陽燈是什麼,後來才知道,人身上有三盞燈,左右肩各一盞,頭上頂著一盞,左肩上的稱為陽燈,主人的精氣,這盞燈滅了,人就會暴躁發狂,其實這盞燈就是人的陽魂,燈滅了,就說明陽魂就脫離身體丟了;右肩上的則是陰燈,這盞燈主人的魂氣,就是陰魂,先生說我身上是沒有這盞燈的,瞎阿太之前也說過,我是三魂不全的身體,陰魂是不在的,一般來說這盞燈要是滅了人就會昏昏沉沉,尤其嗜睡,而且衰弱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七天後氣絕而亡,這也是為什麼瞎阿太驚歎我沒了陰魂卻能夠活下來的原因。
至於頭頂的這一盞,就是你的命數,你有多少壽命能活多久,命格如何都是靠這一盞燈和七魄相連,也就是三魂中的命魂,這盞燈如果滅了人立即就死,如果命魂丟了,就回不來身體裡了,因為命魂一丟,命燈一滅,七魄消散,人就死了。
其中陽燈主陽,陰燈主陰,共同形成人的陰陽五行,也就是先前所說的人自己的風水。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我生來缺木水命短的原因,因為我右肩上陰燈根本就沒有,又哪裡來的木氣和水氣?能活下來,完全是靠井裡聚的風水供給了陰燈缺失所需要的這些魂氣,所以才能苟延殘喘地活下來。
而花秀的存在,就是透過一定的手法將我們的陰燈相連,相當於她的陰燈就是我的,所以我才不出現人若體衰的現象。
而就在剛剛,如果我陽燈也滅了,那麼陰陽燈全滅,只有命魂凝結七魄,卻無陰陽五行風水輪轉,那麼人就會成活死人,只有命燈吊著一口氣,人卻和死人無異了。
直到我已經好轉了一些,瞎阿太才問先生說:“你們剛剛在下面遇見什麼了?木頭怎麼忽然之間就成這樣了?”
先生才說:“他可能太靠近那個法壇,自身和法壇的風水匯聚才會造成陰氣入體陽燈近乎熄滅,是我有些大意了。”
之後先生才把井中井底看見的和瞎阿太說了,瞎阿太聽了說:“你確定周圍圍著的也是棺材?”
先生很肯定,他說:“錯不了。”
瞎阿太說:“你說的這個,那口棺材周圍應該有七口豎著埋下去的棺材。”
先生卻說:“我數了數,的確只有六口,沒有七口,瞎姑,你是不是知道這是什麼?”
瞎阿太說:“你現在說的我不確定,但是我的確知道一種風水陣,還是你師傅曾今偶然說起過的,就是有一種聚陰的風水陣,需要器口棺材放在外圍,形成七魄之狀,然後再在正中央放一口棺材,藉助地氣和外圍這七口棺材的風水輪轉,形成七魄連魂,這七口棺材裡都是一個以特定手法殺死的活人,相當於用七個人獻牲來養著最中間棺材裡的那個人。”
先生問說:“養著中間棺材裡的那個人?”
瞎阿太一字一頓地說:“我也並不是很清楚為什麼要養著,似乎是經年累月之後,這個人會聚魂活過來。”
先生大驚道:“這怎麼可能!”
瞎阿太說:“你師傅並沒有說很清楚,我推測著可能是這樣,否則一個死人聚魂做什麼?”
先生問說:“那這要怎麼辦,有法可破嗎?”
瞎阿太沉吟了好一會兒,忽然問說:“或許正是因為這個法壇被破掉了,所以才有了木頭他家裡的這麼多事。”
這時候我稍稍好轉了一些,問了一聲:“破掉了?”
瞎阿太說:“你們說在井底有一具不知道是誰的骷髏,你又說在井底曾經見過一隻有人搬大小的老鼠,這麼說來的話,這具骷髏或許就是八口棺材中的一具屍體,不知道為什麼從棺材裡出來了到了井底,而那隻老鼠之所以會長成這樣,活這麼久,就是應該受了這個法壇的滋養的緣故,那麼或許正是因為誤打誤撞,這個法壇被這隻老鼠給毀掉了,反而它取代了棺材裡的屍體成了受益的東西。”
說到這裡的時候,瞎阿太又說了一句:“只是……”
本來我們覺得已經鬆一口氣了,但聽見瞎阿太這句“只是”之後,心就又懸了起來,只聽見她說:“只是像老鼠這種東西是根本就不可能侵入到這種法壇中去的,絕對不可能,除非是專門有人做了手腳,白夜,你剛剛說周邊只有六口棺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