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瞎阿太把這東西這麼一砸,我爸翻著的白眼就變成了正常,瞎阿太卻冷笑了一聲說:“現在才想逃已經晚了。”
她說著只見拿出了一個布袋子,有巴掌這麼大一個,她把口子拉開,然後我才看見供桌上有一張紙,她一點點將布帕開啟,我沒看清具體是什麼東西,只是大致看見四四方方的一個,像是石頭的,然後她把這東西拿起壓在了紙上,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她拿著的這個東西竟然是一個印章,只是比一般的大太多了,所以我一時間沒有看出來。
瞎阿太將這個印章蓋在紙上,將紙折了放進布袋裡,然後對著屋子裡大喝一聲:“你還不進來!”
我只覺得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都沒聽見,就看見瞎阿太拿著的這個布袋晃了這麼一晃,然後她就把口子拉起來了。
在瞎阿太把布袋拉起來的時候,在我旁邊一動不動站著的老爸忽然就身子一軟,要跌倒在地上,我趕忙扶住他,但是扶上去的時候才發現我根本扶不穩,因為他的身子很重,我也被帶得跌下去,差點就撲在了地上,但是在要跌倒在地的時候總算穩住了身子,扶住了我爸,只是他面色慘白,一點意識也沒有,是昏過去了。
瞎阿太說:“被這東西附身了之後人會很虛弱,更何況……”
後面的話瞎阿太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而是問我說:“你能背得動你爸不的?”
我點頭說:“能。”
瞎阿太說:“那好,你揹著你爸先回家去,現在太陽還高,我到太陽要落山的時候來你家裡幫你爸叫魂,在魂沒叫回來之前,他是不會醒的,你揹回去讓他先躺在沙發上,告訴你奶奶化一份紙錢,帶三炷香在院門口和屋門口各自燒了,然後再在院子裡化三份紙錢。”
我一一都記下了,然後就背起我爸回家去了,到了家裡嚇了我奶奶和我媽一跳,不過等我把原委和她們說了,又把瞎阿太的話轉告了她們,她們這才算是放心了一些,然後我媽說:“怪不得最近你爸也老是看著哪裡怪怪的,竟是被附身了都不知道。”
我媽說完就看著我,那眼神很古怪,起先我還很奇怪,可是馬上我就明白了她是怎麼回事,她這樣看著我,是以為我是不是也被附身了,因為我的舉止很多時候更加古怪。
我於是和我媽說:“你看我幹什麼,要是我身上有東西,瞎阿太早就說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我媽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於是讓我看著我爸,這才和我奶奶去做那些事了。
到了差不多快日落的時候,瞎阿太就來了,來了之後奶奶問瞎阿太要準備一些什麼東西不的,瞎阿太說也沒有什麼,就讓準備一碗清水,三炷香一份紙錢就可以了,不過要到太陽徹底落山之後才能開始叫,否則是叫不回來的。
而且瞎阿太還說,她先用最簡單的法子來試試看能不能叫回來,要是叫不回來再說,畢竟我爸的這狀況到了什麼程度,目前她也沒有多少把握。
瞎阿太說這話的時候,我想起白天在她家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應該沒有把全部事實都說出來,所以我覺得這事並不像她說的這麼簡單,或者不像我媽和我奶奶覺得的那樣輕鬆。
到了太陽落山,瞎阿太點了香,然後燒了紙錢在我爸的身上繞了三繞,最後就把餘下的紙錢丟在了盛滿水的碗裡,我一直在旁邊看著,只見瞎阿太捏住了香,又拿著香在我爸身上一圈圈地繞圈,沒繞一圈,就喊一遍我爸的名字,然後又是一圈,第二圈的時候就開始念道:“無論你的魂在啊哪裡,是在路上,是在橋上,還是在屋子裡,聽見就快回來,回到身體裡來。”
如此反覆,瞎阿太一遍遍地念,每唸完一遍,就用手沾了碗裡的水灑在我爸的身上。我一直看見瞎阿太唸了大概在三四遍的時候,忽然就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東西,不過卻不是我爸醒過來了,而是我在那晚水裡看見了什麼。
碗裡雖然放了燒完的紙灰,可是卻依舊像一面鏡子一樣反著光,尤其是天漸漸黑下去,燈光打在上面反光就越來越明顯,就在瞎阿太用手沾了水之後,我忽然看見波紋中顯現出一張臉來,一張猙獰的臉覆蓋了整個碗裡,嚇得我當時就呼喊出聲來,而且人也往後退了很遠。
我的驚叫聲打斷了瞎阿太叫魂的儀式,她停下了手上的活計,轉頭看向了我,雖然她看不見,但是卻是直直地看著我,問我說:“怎麼了?”
我還沒有從剛剛的驚嚇回過神來,也不管瞎阿太看得見還是看不見,就指著那碗水說:“有人在碗裡,我看見有個人在碗裡。”
瞎阿太盯著我,神情十分嚴肅,然後她問我:“你看清了沒有?”
我說:“我看得清清楚楚,他長什麼樣我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我才說完瞎阿太就立馬搶過我的話說:“他的樣子不要說出來。”
我本來接著就要說出水裡的這張臉長什麼樣的時候,聽見瞎阿太這麼說就不敢再繼續說了,於是到了嗓子眼的話就生生地嚥了下去。
瞎阿太停止了幫我爸叫魂,和我媽說:“你用臉盆打半盆水水來,再拿一個雞蛋,一份紙錢和三炷香。”
我媽就去打水了,我奶奶則拿了雞蛋、香和紙錢出來,等我媽把水打來之後,瞎阿太讓我媽把水放在茶几上,又讓我媽去找了一個座包來,墊在地上,讓我跪在水盆前,又點了香在水盆上繞了三圈,又在我頭上繞了三圈,我聽見她嘴上念著什麼,可是卻聽不清,最後她把香遞給我,讓我捏在手上,之後她又點了紙錢,一樣的手法,最後將要燒完的紙錢丟在了水盆裡,之後她讓我看著水盆裡的水,捏著香拜三拜,我照著拜了三拜。
在我拜的時候,瞎阿太念說:“有蕭家蕭木前來一觀,有應有求就給他看見,纏人害人兩邊站。”
我一邊聽著瞎阿太這樣念著,一邊在拜,等第三拜拜下去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我就直了身子,看著眼前的這盆水,但是才剛看見盆裡的水,我就馬上察覺到不對勁,因為盆裡的水是清水,沒有瞎阿太剛剛丟下來的紙灰,我看見自己捏著香的倒影應在裡頭,竟有些陰森的樣子。
我於是立刻看向身旁的瞎阿太,卻驚奇地發現瞎阿太已經不見了,不光是瞎阿太,我奶奶我爸我媽都不在屋子裡了,屋子雖然還是我熟悉的屋子,但除了我卻一個人都沒了,而且很快我就感到一種陰暗詭異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傳來,我才發現原本這個屋子裡是有電燈的,可是現在卻只有一根蠟燭點在水盆邊沿上,這是這裡唯一的光源。
我茫然地站起來,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我為了緩解自己的恐懼感,喊了一聲瞎阿太,可是我才出聲就感覺自己的聲音悠遠得像是迴音一樣,連自己都聽不真切,就好像是我在遙遠的地方和自己說話一樣。
我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忽地聽見院子裡有人喊了我一聲,像是花秀的聲音,但我不是很確定,我聽見她喊我說:“木頭,我在院子裡。”
我轉過頭去看,果真看見黃昏中花秀就站在院子裡,模模糊糊的,既像是她又不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