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趙毅的臉一下子胯下來，“這些天我少吃了多少東西啊？”隨即轉向老闆，“老闆，給我照樣來一份……要兩份，加辣，奶茶……也來一瓶吧，大的。我要把這些天少吃的東西都補回來。”

許隊微微一愣，聽起來這個女孩“這些天”都在禁食……那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萎靡，甚至沒有不健康？

老闆自然不會拒絕上門生意，答應一聲，趕緊去做活兒了。這邊，魏承恭聽得一陣抽搐——他可沒帶這麼多錢。

實際上他平時都不帶錢，用手機就足夠應付了。手機壞了的這幾天，他身上所帶的錢不超過三百，夠一天吃用。

“我回去拿點兒錢。”他顧不得吃東西，說著話站起身來。這裡離他的出租屋不遠，跑著去跑著來，以現在自己巔峰狀態的身體，十分鐘足夠了。

“好了，”九素示意魏承恭坐好，“跟我們一起，你還擔心什麼？”

另一邊的許隊再一次感到有些詫異：這個女騙子居然放棄騙錢的機會？

一轉念，又明白了：這肯定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嘛。

“可是……”魏承恭覺得很不好意思。

“你的心意我們瞭解，”九素說道，“但是說實話，你要表達心意不在這個上。畢竟，錢是你生存的必須品；而對我們姐妹來說，那真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錢財如糞土。如果有必要，我們隨時可以成為世界上最有錢的人——但我們不會那麼做，因為誰也不會以擁有大量的垃圾為榮，也請不要送我們錢，沒有人會因為收禮收到垃圾而高興。”

魏承恭還能說什麼？只能又老老實實坐了下來。另一桌那幾個人面面相覷，眼神裡都透露出一個意思：這逼裝得……我們無話可說。

希望你們能一直裝下去……許隊心中暗暗想道。

“那我應該用什麼表達我的心意呢？”魏承恭問道。

“當然是某些天材地寶啊，”趙毅嘴快，搶答道：“百年人參，千年靈芝，萬年何首烏什麼的。”

魏承恭嘆了口氣，說道：“過過腦子好吧？那都是小說裡的東西。咱們不說別的，百年人參這個‘百年’，是怎麼算的？如果說生長了一百年，一棵草能活這麼久（注：其實是可以的。世界上參齡最長的人參可能活了二百年以上，現陳列於人民大會堂吉林展廳。當然魏承恭是不知道的。再當然，千年人參是肯定沒有了）？如果說是從挖出來的時候開始算，一截草根能放這麼久？那些老中醫是怎麼做到的？無菌環境，外帶西伯利亞永久凍土封凍儲存？”

趙毅：“……”

“小魏說得有道理……”九素微笑著說道，還不等魏承恭高興，就聽九素又說道，“不過那只是一般情況，對於修真界來說，這些東西還真不算稀奇。”

於是就輪到趙毅得意了，而魏承恭則忍不住驚歎道：“還真有啊……”

九素說道：“草木也是能吸收靈氣的——事實上它們吸收靈氣的效率比動物還要更高，當它們吸收到一定量的靈氣後，也能達到類似易筋伐髓的效果。然後就會變得像現在的你一樣，外面看上去仍然是個人，但是內裡跟同類早已完全不一樣……甚至都不算一個物種。”

“素姐，您這不是在變相地說我不是人嗎？”魏承恭苦著臉說道。

“再過一百年，你面對一幫叫不上來名字的侄孫子孫女的時候，就不會認為這話有什麼不對了，那時候你自己就能感受到跟普通人的不一樣，”九素答道，“不是說笑，你們之間會達到生殖隔離的程度。”

“……這太誇張了吧？”

“不誇張，”九素說道，“中國流傳下來的神話大多荒誕不經，不過在這些神話中，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就是在天界的法律——天條中，總是禁止仙凡戀。”

“這是因為那些作者在販私貨吧，”魏承恭皺眉道，“無非是‘門當戶對’這個概念的變形罷了。”

九素點了點頭，又搖頭：“拋開其中隱含的血統論階級論之類的東西不提，這個設定倒是跟現在禁止近親結婚一樣，有它的科學道理，修真者與普通人之間的戀愛，其它方面都好說，但起碼他們不會有後代，這一點是確實的。我懷疑，可能是我們當年告誡修真者的一些修煉注意事項被後來這些作者知道了。”

“為什麼？”魏承恭順口問道，同時心中不免有些荒謬的感覺：這是從修真生理學過渡到修真生物學，再進一步講到修真倫理學？

“因為孕育新生命這件事……可能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美好，”九素說道，“你或許不知道，胎兒有一種儘可能長得強壯的趨向，這種趨向來自於父體的基因，因為越強壯的後代越容易在殘酷的自然環境中生存下來，把基因以生命的形式延續下去；

但是，這種趨向對於母體是不利的。胎兒強壯不單會搶奪母體攝入的營養，讓母體虛弱，還會讓母體變得沉重，不利於獵取食物或者躲避敵害，此外在分娩的時候，也會造成更大的困難。

所以，在母體中有抑制胎兒強壯的因素，而且不止一種，甚至，母體的免疫系統會將胎兒視為異物進行攻擊——只不過胎兒本身也會分泌諸如‘人類白細胞抗原-G’這類物質保護胎兒。

這兩種機制共同作用，才能讓胎兒在母體中健康成長，並順利分娩。要說明一下，這些事情不僅限於人類，幾乎所有的胎生動物的情況都差不多。某些生物還能自我調節這兩種機制，大象孕期差不多是22個月，但如果環境差，食物稀缺，孕象體內的抑制機制就會發揮效果，結果就是拉長孕期，最長能拉長到四年。

但是，來自修真者的基因太過強大，會破壞這種平衡，最後結果有兩種，一是父體是修真者，這種情況下胎兒會不斷強壯，最後生生拖死作為普通人的母親，運氣不好就是一屍兩命，運氣好一點胎兒也會成為棺材子（分娩時母親已經死去的嬰兒，稱為棺材子），而這孩子即便勉強活下來，也註定了一生坎坷，多災多病。用玄學一點的話來說，其算是弒母而生，先天罪孽深重，為人道所不容；反過來，如果母親是修真者，那麼母體的排異反應會讓胎兒在胚胎階段就被殺死，根本不可能成長為胎兒——事實上，精子在與卵子相遇之前，大概就被全部殺死了。”

“那如果是修真男與修真女呢？”魏承恭和趙毅幾乎是立刻就問道。

“理論上這樣確實可以孕育新一代，”九素說道，她的語氣變得嚴肅，“但實際上不行，天道不允許這樣規格外的生物存在。具體來說，這樣的後代會非常強大，在卵子受精的一刻，他們就已經完成了易筋伐髓，更是會在出生的時候就引發天劫……必死！”

——————

天道？天劫？還真是修真者的話題啊。

不過修真話題似乎不能繼續了，因為……現在聽話的人已經不止兩明四暗六個人了。有客人過來了，兩對情侶，還有一個單獨的男性。情侶不用說都是小年輕，但那個男的看上去跟另一桌的許隊差不多年紀。

按說應該是不會來這種地方。

他藏在光線昏暗之處，一雙眼睛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看到魏承恭這一桌，明顯愣了一下，但只是停留了一刻，就又開始打量起四周環境。

但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因為營業時間的關係，這種路邊燒烤店可以“明目張膽”佔用旁邊店鋪門前空地，所以可以鋪得很開，在人少的時候——比如現在——顯得特別冷清。

“師……素姐，咱們是不是注意一下？”魏承恭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注意什麼？”九素渾不在意，反問道，“這裡的凡夫俗子嗎？”

這話有些傷人，不過大家倒是沒有人發作：許隊那一桌四人還在“暗中觀察”，當然不會跳出來宣示自己存在；至於新來的五個人嘛……他們一來就聽到九素這邊滔滔不絕，說的都是些很玄幻的東西，現在被說是凡夫俗子，又有什麼不舒服的呢？

畢竟，在玄幻體系中，咱們真就是凡夫俗子。

更何況，九素這樣的美女……就算說錯些什麼，自然也是選擇原諒她了。

看這兩位小姐姐的穿著，大概是在玩cosplay吧，扮什麼黑白雙煞之類，說這種話也就是中二病發作，沒必要較真。

但魏承恭還是嚇得夠嗆，他當然明白九素只是在實話實說，但終歸是有些……

九素輕輕嘆了口氣：即使是這個選定的傳人，在這些事情上還是看不開，於是輕輕提點一句：“小魏，你要明白，我輩修真，是為求得大逍遙，大自在。現在你僅僅因為身邊幾個凡夫俗子，就不敢放開說話，覺得不自在。以這種心態，想要求道，豈非緣木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