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魏承恭就很沒出息地宅在家裡，要說有什麼值得記述的事……在趙毅的幫助下，他瞞過了體溫檢測，去自助餐店吃了兩次自助餐。

第一次沒發生什麼事，等到了第二次……老闆要求他支付三人份的費用……

魏承恭什麼都沒說，老老實實地付了錢。

“你為什麼要付錢？”趙毅不懂了，“你明明可以不用給錢的，就算警察過來，也是你佔理啊。沒有遇上你這種大肚漢的覺悟，他還開什麼自助餐店？直接按斤兩稱重賣好了。”

不等魏承恭說什麼，趙毅又說道，“你在快餐店多付錢給店老闆，這個我可以理解，確實那老闆也不容易（大家都知道的吧，很多快餐店其實都是夫妻店，老闆很忙的），佔他的便宜我也不忍心；但這裡的老闆明顯不是快餐店老闆那種勞動階層啊，丫一看就是資本家，坐在辦公室啥也不幹就知道訓斥員工的那種真正老闆，佔他的便宜不是理所當然的麼？更何況，佔他便宜什麼的，只是你的想象，他怕是連運營成本都不會增加。”

“運營成本不會增加？”魏承恭微微一愣。

“原本他們店每天能剩下十人份的飯菜量，現在只能剩下兩人份，你覺得他損失了什麼？”

“你知道他們店的運營情況？”魏承恭疑惑。

“我就是打個比方，”趙毅說道，“自助餐店……應該說舉凡餐飲店，備飯的時候肯定要多做一些，寧可剩下也不會讓客人吃不上，因為那會敗壞商店的口碑。”

“那是你的想法……或者說是高階餐飲店的做法，”魏承恭說道，“我吃飯的一般餐飲店，很少會剩下飯菜的……米飯可以放到下頓再吃，客人不會介意的；菜或許會剩下一些，但也絕對不會剩下十人份的量，通常在最後幾個客人的時候，店家就會把所剩不多的菜一總賣給那幾個客人。”

“喂喂喂，我是在幫你說話，怎麼你反而站在那些黑心商人一邊去了？”趙毅不滿了。

“我沒有站在他們一邊，我也很討厭那些黑心的混蛋，”面對趙毅的責問，魏承恭很平靜地說道：“而且，如果這家店真是我說的那種情況，等於也是在說他們的層次其實也就是跟我常去吃飯的快餐店差不多……你不覺得，這其實是詛咒嗎？雖然這詛咒不如你的詛咒了。”

趙毅：“……我什麼時候詛咒他們了？”

“你詛咒他們每天至少剩下十人份的飯菜，以這家店的規模來說，不得虧死？”

趙毅：“……”

“總之，我只是懶得為了幾十塊錢就跟他們爭吵——反正多那幾十百來塊錢我也富不了，我窮也不是因為少了那點兒錢。”

無語了片刻後，趙毅嘆了口氣：“難怪你說你跟錢有仇。你這種財商……該說，你這種財務觀念，那些黑了心的商人再喜歡不過了。”

“或許吧，”魏承恭說道，“但是也沒辦法，有些事是剛需，逃不掉，跑不了。”

“既然如此，你不如去高檔一些的店吧。我知道有家自助餐店，老闆很有格局，你吃再多也不會讓你加錢的；消費雖然高一些，但是也到不了這家自助餐店三人份……雙人份的水平（說三人份是指第二次來消費；說雙人份則是指魏承恭一共來了兩次，平均每次兩人份）。”趙毅介紹道。

“……還是算了，”魏承恭想了想，搖搖頭，“你說吃再多也不會多花錢，但是我想，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我這樣的大肚漢……你也沒見過，對吧？”

趙毅：“……”

“所以，如果到時候他還是以我吃得太多為由，要求我多付錢的話，我大概還是會掏錢出來，畢竟我就是這麼個性子，可以說是討厭麻煩……也可以說是軟弱，”魏承恭說道，“但不管是討厭麻煩還是軟弱，我的錢包卻是負擔不起。”

“那要不，我請你去吃一頓吧，”趙毅提議道，“讓你看看，真正有格局，有氣量的商人是什麼樣子。”

“……算了，我不想佔你的便宜。”

“沒事，”趙毅擺擺手，“反正我已經死了，我的錢留著也沒用了，你用得上的話，送你吧。”

“……還是你自己留著吧，”魏承恭說道，“你以後大概不會有什麼機會掙錢了，自己留點兒私房錢為好，萬一遇到什麼想買的也方便點……等等……”

“怎麼？”

魏承恭思考了一下，忽然說道，“你所說的錢應該是存在銀行裡的吧？”

“嗯，”趙毅點頭：“大部分在銀行。”

“那這些錢……應該算是你的遺產了吧，現在所有權應該是屬於你的繼承人了吧，”魏承恭說道，“且不說這些錢是否還在原處，你確定自己還是這些錢的主人？”

“事實上我也很好奇，”趙毅笑了，有點壞壞的感覺，“不知道我的賬戶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是否還能操作。如果還可以進行操作的話……為了不被那些金融機構把我的錢給吞了，我覺得有必要把賬戶裡的錢都轉出來……你能幫我新建一個賬戶嗎？我把我的錢轉到新賬戶裡。然後，既然你幫我忙，那麼我請你吃一頓飯，也是禮尚往來，天經地義吧。”

“這倒也是……”魏承恭思考了一下，點頭。當然他不會承認，自己對於到高檔自助餐店吃大餐，還是很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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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天晚上，趙毅回到自己房間，把銀行卡等東西都拿了過來。她來回很快，生怕在自己不在的時間裡，兩位師傅過來，帶走魏承恭。

用電腦登陸網銀，試著進行了一些網上買賣操作……還行，所有的賬戶情況都還算正常——這也是當然的，除非是確有必要，否則警方才沒有義務告訴金融機構，某人死亡，她或者他的個人賬戶要凍結；也沒那必要，畢竟正常來說，人都死了，他的賬戶當然就沒人動得了。

但這還不夠，接下來，趙毅又跑到外面，找了一臺ATM機，取了五千塊……也沒問題。

“行了，明天我們去吃大餐。”回到房間，趙毅朝魏承恭亮了一下手裡厚厚的一疊紅紙頭。

“還是先等等吧……”看到那一疊鈔票，魏承恭不由得輕輕嚥了口口水。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五千塊不算多，但以他每個月兩三千的塊的工資，見了這樣一筆錢，特別這筆錢還很有可能成為自己的……起碼可以為自己所用……說他半點想法都沒有，那實在是高估他。

不過他還是很好地剋制了自己：“……無功不受祿，等我幫你辦理好銀行卡，你再請我吃飯也不遲。”

“隨便你吧。”趙毅表示無所謂，手一揮，那一沓鈔票飛入了抽屜中。

“那個……我能拿出來點一點嗎？”魏承恭喉嚨有些發乾地問道。

趙毅一怔，失笑：“你這是什麼惡趣味？”

“就是想體驗一下厚厚的一沓子錢在手裡的感覺，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現金了。”

“厚厚的一沓錢？”趙毅愣了一下，“這才五千塊而已，你該不會連五千塊都拿不出來吧？”

“那倒不至於，我雖然窮，一兩萬還是能拿得出來的，”魏承恭說道，“只不過，誰會沒事兒放一堆錢在家裡，就為了沒事兒的時候數一數？”

仔細想想卻也是。趙毅自己也不記得，自己上一次看到這麼多現金是什麼時候了，而且……小時候，如果拿到許多零花錢，一時間花不完，那麼自己也會時不時拿出來數一數。

於是趙毅手一揮，抽屜自動拉開，剛剛那一疊錢又飛了出來，飛到了……趙毅手裡。

“要數也是我先數。”

反覆清點了兩遍，趙毅發現……

“為什麼沒有小時候那種興奮的感覺呢？”

“這說明，你已經長大了。”魏承恭說道，“已經不會幼稚地因為這種事而高興了。”

“反過來就是說，你還沒長大？”趙毅一邊說話，一邊把錢塞到了魏承恭手裡。魏承恭數了一遍……

“為什麼我也找不到那種感覺，半點都沒有？”魏承恭把錢又還給了趙毅，“我明明是重度彼得潘症候群患者。”

“那說明你離開夢幻島太久了，已經忘記了回家的路。”趙毅把錢又塞回了抽屜裡，“好吧，開個玩笑。我覺得吧，那是因為你的認知中，這些錢不是你的。”

魏承恭回憶著以往自己數錢時候的感受，點了點頭。以往因為某些原因拿到厚厚一疊錢的時候，他拿的基本都是自己的錢，起碼也是家裡的錢，數這些錢會給他一種‘我掙了這麼多錢’的成就感、‘我有很多錢’的滿足感、以及‘我有很多錢，生活不用愁’的安全感；但現在數的是別人的錢，這些能帶來幸福感的感覺，自然就全沒了。

由此可見……曾經數錢數到手抽筋的銀行職員（之所以說“曾經”，是因為現在銀行應該都用點鈔機了），不見得就是幸福的人。如果她們像魏承恭這樣喜愛胡思亂想的話，她們或許反而會因為頻繁接觸大額的、而又不屬於自己的錢，而產生“怎麼這麼多人比我有錢”的疑惑，然後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