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中午。飢餓的感覺提醒著兩人……提醒著魏承恭，該吃飯了。

“你自己玩吧，我去踅摸點兒吃的。”

趙毅本來想要照他說的一樣，接著在房裡玩的，不過一轉念，跟了上去。

“怎麼了？”魏承恭奇怪。

“你沒手機，”趙毅說道，“身邊要是再沒個人陪你說話，不覺得悶嗎？”

趙毅心聲，要是兩位師傅這時候找上你，我豈不是就錯過了？既然師傅說這一兩天就會來找你，那我就不辭辛苦地黏著你，就算你去上廁所我也跟著……反正就這一兩天而已。

“……這倒也是。”魏承恭認可了這說法。現代人，手上一旦沒了手機，那真是失魂落魄的。有個人陪著自己說話，多少能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

於是兩人來到了街上。

魏承恭所在的公司不供應飯食——倒是有提供住宿，不過魏承恭不喜歡跟幾個大男人一起擠宿舍，所以就自己出來租房住了，不過公司並沒有因此給他住房補貼——他又是一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的生產工，所以只能在快餐店解決吃飯問題。

今天是節假日，店裡客人不多——這種走量不走質的低端餐飲店，在節假日這種消費高峰客流會減少，有些快餐店甚至會乾脆停業休息——魏承恭和趙毅的到來就顯得很顯眼。

確切地說，應該是趙毅這樣的氣質美女出現在這樣的店裡，怎麼看都顯得違和——也就是怎麼看都顯眼。

看看趙大美女，又看看魏承恭，又看看趙大美女，又看看魏承恭……老闆和食客都想不通，這傢伙身邊怎麼會跟這麼個極品美人？他又怎麼能厚著臉皮帶著這樣的美女來這樣的小店吃飯？

而且……

青椒炒肉，木耳雞丁，滷水鴨……你敢點得再油膩、再重口一點嗎？

正當眾人都在腹誹魏承恭不解風情之際，沒想到丫竟然不招呼美女，就自管吃了起來。

大家恨不得掐死他：你怎麼就能吃得下獨食？而且……你那麼粗魯的動作，就不怕唐突佳人嗎？

“真是看著你吃就覺得肚子脹得慌。”看著狼吞虎嚥的魏承恭，趙毅一臉的便秘表情。

“我這叫能吃是福，”魏承恭含糊不清地答道，“然後，福如東海。”

趙毅樂了：“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挺有意思……”

“只是我好像有些難以消受，”魏承恭嘆息著，向店老闆又叫了一份快餐——快餐店一般不限制客人加飯，但是魏承恭現在食量太大，一直加飯不加菜，老闆就虧死了。都是掙扎在社會底層辛苦討生活的人，魏承恭不忍心，“我現在的食量保守估計是以前的六倍以上，這意味著我的伙食費最起碼也要翻六倍——一個月工資全填進去，也不夠用啊。”

“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去吃自助餐，”趙毅說道，“對現在的你而言，那更經濟，而且吃得也更好。”

“我並不是不想去，”魏承恭答道，“只是，來回跑那麼遠，就為了一頓飯，怎麼想都感覺怪怪的。”

“……可也是。”趙毅並不知道這附近哪裡有自助餐店，不過既然魏承恭都這麼說了，她也就不說什麼了。“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先扛著唄。”魏承恭有些無奈地說道，“還好我不是月光族，多少有點積蓄，一年半載應該還餓不死。實在不行，就只能換一家包吃住的大公司打工了——不知道這個狀態會持續多久。”

“應該不會很久，”趙毅寬慰道，“如果易筋伐髓真如我們所想，是一種新陳代謝的話，那麼等你身上的細胞代謝完了，這個過程應該就結束了——而以你現在的新陳代謝速度，應該會很快完成這個過程。”

“承你吉言吧，否則真有些扛不住這伙食費……老闆，再來一份！”

——————

按照現代修真小說的普遍設定，易筋伐髓對身體好處多多，不過魏承恭最先感受到的好處卻是……上廁所。

吃得多當然也會拉得多，不過魏承恭花在上廁所的時間並沒有相應增加，這意味著他上廁所的“效率”同樣數倍於以往。不僅如此，他原本輕度的腸胃病似乎也已經治好——再不會因為一點點的不適、比如吃下有些夾生的魚肉，或者稍微有點辛辣的東西就肚子疼了。

吃完了飯，之後回家上廁所，把早上和中午吃的東西都清空，再洗了一個澡——易筋伐髓的後果之一，就是身上髒得很快，雖然沒有出現都市修真小說中的黑泥，但油與汗卻是不停地出，畢竟，分泌油液汗液本身就是新陳代謝的內容——接下來，就是繼續自己的宅男生活：玩兩局紅警，再到三國戰場上廝殺一場……

趙毅？她忙著補番……

“你平常都是這麼打發時間的嗎？”看完最新一集水果籃子，趙毅忽然問道。

“不然還能幹什麼？”魏承恭反問，“覺得我太頹廢？不把時間用來幹一些有意義的事？”

“我只是覺得……”趙毅說了幾個字，又閉上了嘴。

她本來想說你應該思考一下人生該怎麼過，你想要的人生是什麼樣子，然後朝哪個方向努力；但是隨即就想到，眼前這傢伙絕不是那種渾渾噩噩不知思考的人，恰恰相反的是，他的思慮比一般人要多得多，也複雜周詳得多，自己要說的，他應該早就想過了。

“覺得我應該想想該怎麼努力，取得成功，成為人生贏家？”魏承恭笑了笑，猜到了趙毅的想法，問道。

趙毅不語——他果然想過了。

“選定了一個目標，不斷努力，你覺得需要多久，才能獲得可以稱之為‘成功’的成果？”

趙毅還是不語：她不確定魏承恭口中的“一個目標”具體是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是哪個行業，想要取得成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於說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

“重點在於，”魏承恭緩緩說道，“在我努力的時候，誰能給我‘我一定能成功，得到我想要的東西’的承諾？”

“等一等……”趙毅忽然反應過來，“努力是為了自己，努力的成果也是你個人所有——所以沒有人有義務為你做出承諾吧……”

“是嗎？”魏承恭笑了，笑容中有很重的嘲諷意味，“你一定是你們老闆的好員工……問一下，你老闆該不會是你父親、或者爺爺伯父之類的親戚吧？”

趙毅無語。她出身大戶，家裡也確實有不止一家企業，但既然因為不想受家裡管束就自己出來租房住，自然也不會去家族企業做事。

所以大學畢業後，就自己找了家公司就職。然後……自然就會經常聽到老闆給員工們打雞血，餵雞湯。在她剛進公司、躊躇滿志那會兒，她倒是確實會因為老闆這些雞血雞湯覺得熱血沸騰，渾身幹勁；但是時間一長，她就知道了，老闆那些話僅僅是“鼓勵”，而不是給出“承諾”。

“承諾”是需要負責的，但是這個責，老闆才不想負。

“如果，”她這邊還在納悶，那邊，魏承恭又說話了，“拋開‘老闆-員工’這種關係，那麼你剛剛的話還是在理的。所以，如果我是自己創業，那麼我確實不能要求誰給我承諾。但是……自己創業的話，就是跟同行競爭，在現今這個不管哪個行業，競爭都日趨激烈的情況下，我需要付出什麼樣的努力，才能讓同行成為我的襯托？最為重要的是……好吧，問題又繞回去了，我付出的努力，一定能讓我成功麼？”

趙毅：“……”

“與其吃苦受累，去爭取那萬分之一的成功機會，我還不如放鬆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呢。”魏承恭伸了個懶腰，“不是我不想努力，實在是因為，這時代努力也沒什麼意義……更沒什麼意思。”

趙毅：“……”

現在趙毅很確定，如果自己還活著，肯定無法跟這傢伙談戀愛，這麼沒有上進心，自己怎麼可能把一生的幸福寄託在他身上？

但……就是這個不求上進的傢伙，卻得到了兩位師傅的青睞，真不知道是看上了他什麼長處……等等……說不定兩位師傅還就是看上了他這一點。兩位師傅應該要算是道家仙人，而道家不是總講求什麼“無為”麼？

不管怎麼說，這傢伙得到了兩位師傅的傳授，已經註定不再是平常人……如果自己還活著，知道他得遇仙緣，應該還是會很羨慕吧。

一邊鄙視他，一邊卻又羨慕他……人世間的事，還真是難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