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厚熜怎麼也想不通，那麼多寬敞明亮的宅子沈昱不要，挑來挑去，最後挑了這個堪稱最破的一間，臉上的驚訝半天都沒有消失掉，而更讓他感到無語的是，沈昱居然拉過廖總管，打聽起這間宅子的價格來。

“這……”廖總管有些糾結地看了一眼許厚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按市價賣好，還是真的按許厚熜的話把這宅子白送給沈昱，目光中滿是無奈。

許厚熜一聽，頓時有些不悅，不滿道：“昱哥兒說的什麼話，我都說這宅子是送給你的了，怎麼還跟我談價錢？”

沈昱笑道：“這一碼是一碼，咱們之間可以論兄弟情，可是有句話說得好‘親兄弟明算帳’，咱們還是把這帳擺在明面上，以後我住起來，心裡也踏實.”

這才是聰明人。

廖總管心裡暗暗豎起一指大拇指，沒看出來這個沈昱還挺聰明的，居然把事情擺在明面上談，真金白銀付出之後，這宅子就是人家的了，省得萬一少爺有後悔的那一天，只是一句話，他們就得乖乖地搬出來。

見沈昱始終不肯答應，許厚熜無奈地嘆了口氣，抬頭看了廖總管一眼，好奇地問道：“這宅子能值多少錢？”

“回少爺，這宅子是老宅，位置比較偏不說，裡面你也看到了，的確有些破，一百貫也就到頂了.”

“這麼貴？”

許厚熜似乎嚇了一跳，沒想到就這麼破破爛爛的宅子居然還值這麼多錢，看到沈昱臉上閃過那一絲惋惜，自己做主道：“你都說這宅子位置不好，裡面又破，怎麼能賣這麼貴呢，再便宜些.”

廖總管都傻了，這位爺是不是瘋了？自己可是替你家在賣宅子，你不往高了說，居然還往低了要，不過想想人家的家世，倒也真不差這點錢，喃喃地試探道：“要不……八十貫？”

“還是有些貴.”

“六十？”

“再便宜些.”

“少爺，咱們也別猜來猜去的，你乾脆直接說要多少吧.”

廖總管幹脆直白地挑明瞭，你想賣多少說個數就行。

許厚熜眨了眨眼，伸出四根手指，試探道：“四十貫……會不會少了些？”

“不會.”

廖總管心裡都在滴血，都不知道按個價賣出去之後，自己該怎麼回去交待，可是看少爺那興奮的勁頭，自己只能把牙打碎了往肚子裡咽。

四十貫，沈昱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揀了個大便宜，不過自己還有一個大問題需要解決，看著廖總管朝自己轉過頭來，自己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尷尬地問道：“那個……這房款可不可以分期付？”

一共就四十貫，你居然還要分開付？不過想想，要是按少爺的想法，怕是一文錢都拿不著，還得搭進去一間宅子，廖總管幹脆點了點頭：“沈公子想怎麼付都行，這樣吧，縣衙你也不用去跑了，我這就寫個文書，拿去縣衙，明天就把房契給你拿來.”

沈昱一聽，頓時大喜，連忙謝道：“那就麻煩廖總管了.”

說完，從張氏手中接過二十貫銀票，無奈道：“眼下只有這麼點，明天應該還會收上來些，到時候一起把剩下的錢給你補齊.”

反正都吃這麼大虧了，廖總管也不在乎剩下的錢能不能要回來，跟沈昱寫好了契約，自己告別了許厚熜，獨自朝著縣衙走了去。

他這一走，許厚熜也像是放下了一樁心事，笑道：“想必昱哥兒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我倆就不打擾了，等過幾天有機會再來看昱哥兒.”

“今天的環境的確太差了些，等收拾完事，二位一定要光臨寒舍，到時候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一定，一定.”

送走了所有人，沈昱跟張氏緩緩推開門，望著眼前破敗不堪的宅子，眼睛裡非但沒有半點嫌棄，滿滿的都是幸福的感覺，這是一間完全屬於自己的宅子，溫馨而和睦，不像在沈家，宅子雖然比這大不止十倍，卻冷漠得連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進到院子後，沈昱先大概地看了一遍，整個院子一共三間房，正屋應該是主人的房間，被屏風隔成三個部分，中間用來會客，左邊的是休息，右邊的被當成了書房，剩下的左右廂房，左邊的用來當廚房跟堆積雜物，右邊則是一間客房。

別看外面看上去宅子破破爛爛的，進到裡面之後，沈昱這才驚訝地發現宅子裡的傢俱居然大部分都完好無損，用布給包裹起來，開啟之後，居然連點灰都看不到。

張氏驚訝道：“這些傢俱居然還都能用，可省了一大筆錢了.”

“可不是.”

沈昱看了看四周，笑道：“只要往廚房添些碗筷，再把院子打掃一遍，咱娘倆就算是有一個家了.”

家，多麼遙遠又陌生的名字。

自從張氏進到沈府之後，自己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沈昱的爹死得早，自己剛生下沈昱不久，母子便被分了開，自己在沈家這麼多年，名義上是沈家的妾，其實跟僕人也沒什麼兩樣，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渡過，沒想到居然還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終於有個家了.”

張氏感慨地嘆了口氣，接著惋惜道：“就是可惜了那煎餅果子的買賣，要是能多賣一段時間該有多好？不過也沒關係，以後昱兒去上學，娘在外面賣個小攤賣煎餅果子，三十文賣不上就賣十文，十文賣不上就賣五文，總不會讓昱兒餓到的.”

“娘說什麼呢.”

沈昱找來一把掃帚，一邊打掃一邊笑道：“娘你就放心吧，煎餅果子算得了什麼，兒子會的東西比這多多了，以後呀你就天天在家養著，哪裡都不用去，自有人會把錢送上門的.”

“那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張氏忍不住白了沈昱一眼，從他手中把掃帚搶了過來，認真地吩咐道：“以後這些事全都歸娘，家裡還有些錢，明天你去找個書院讀書，以後也要像你爹一樣，考上個舉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