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溫意然的生活依然平靜,偶爾也有同學會試探性地問她與秦楚的關係,但當她坦坦蕩蕩回應後,大家的好奇心也就淡了下來,畢竟她天天和譚笑走一起,跟秦楚幾乎沒有什麼交流,怎麼看都不像是相互喜歡,要說她喜歡女生,他們還更相信一些。
而另一邊的譚笑在經過運動會後,校園生活似乎也變得更順了些,比如在近期的考試中,她的數學成績出乎意料地更上一層樓,又比如最近更新的年級排名表上,她又往前進了一步,躋身到了年級前五十名,雖然在大學霸們看來,這樣的進步有些微不足道,但是對於譚笑來說,這樣的進步已經足夠讓她滿足,因為她深知自已並不是天賦型選手,能靠勤奮與努力耕耘出成果,那就是好樣的。
除此以外,一直喜歡嗆她的陳彤也蔫兒了下來,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不再見她就陰陽怪氣。
對於這些,譚笑自然覺得奇怪,但從未想過深究,直到某天課間向一一偶然提了一嘴,說是運動會那天,溫意然因為陳彤說話難聽當著七班所有同學的面狠狠駁斥了她一番,讓她十分無地自容,她才知道陳彤為何會這樣。
得知這個始末後,譚笑有點驚訝,因為溫意然完全沒有和她提過這事。
“真的?”
“嗯吶。”向一一猛點頭,然後瞟了一眼後右後方,確定那邊沒人注意後,又湊近她一點,悄聲道:“不瞞你說,我挺討厭陳彤的,自已學習上爭不過,就老說你的不是,還好她壞得不夠高階,你也挺爭氣,回回都考得不錯,讓她的話站不住腳,所以同學們都挺不待見她的,不過看樣子,她自已還不知道。”
一想到她在背後惡意中傷自已,譚笑習慣性地有些緊張,不過轉念一想,幸好自已在學習上一刻也不敢落下,否則,不僅同學要非議她,怕是老師也要找她談話了。
說起來還真的要感謝溫意然,如果不是她相伴左右,反覆提醒自已少內耗多苦學,用實際的成績來消弭那些謠言,她恐怕還真沒辦法得到大家的信任。
如今看來,她是對的,實力確實是打臉的最好方法。
“沒關係,不理她。”譚笑朝向一一笑了笑,,然後繼續背單詞。
向一一很好奇地問:“可是你不覺得她很煩嗎?我要是你,一定會和她吵起來。”
“以前我也覺得會這樣,但是現在無所謂了,因為她不值得我在乎,我也沒把她放在心裡。”譚笑頭也不抬,“我只要夠努力,比她厲害,那些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你真牛,我可做不到。”向一一佩服道,“就我這暴脾氣,早和她吵起來了。”
譚笑沒再說話,只是笑了笑,心想,她並沒什麼可牛的,是溫意然用耐心和守護一點一點消磨了她的焦躁與不安,也讓她學會了如何用更好的方式處理這些擾人的煩惱。
學校不會教的,她都給教給她了,父母所忽略的,她也補給她了,她真的是上天賜予她的禮物。
又是一週過去,溫度越發高了起來,這天走出閱讀室,與譚笑分別後,溫意然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沈應修的電話。
“比完賽了?”她站在陽光下,感受著滋長蔓延的春意,問。
“對,終於比完了。”沈應修輕快答道,“這不,一出來就給你打電話了,不然都不知道該和誰分享。”
這話說的,怎麼聽起來讓人感覺又高興又有點心酸呢?溫意然略過了他的後半句,調侃他:“聽你這語氣,你應該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吧?”
“也不算不錯,但比我預期的要好。”沈應修說著,有些緊張地鬆開自已的領結,很想問問她還記不記得之前答應過自已的承諾。只是張了幾次嘴,他都沒敢問出來,倒是溫意然又開了口:“聽你的語氣,應該不只是不錯吧?”
“你猜猜?”
“我怎麼猜得到,而且我一直不喜歡無腦猜來猜去,所以你還是直接說結果吧。”
沈應修默默記住了這句話,也不賣關子了,說道:“第一名,我得了第一名。”
“可以啊沈應修,”溫意然很是驚訝,同時也為他感到高興,“原來你這麼厲害啊,失敬,失敬了。”
“別調侃我了,運氣好而已。”
“可別再這樣說了,”溫意然像是自已得了獎一般,語氣激動,“所有的運氣都是靠努力累積起來的,如果你自已不優秀,運氣也沒法幫你,所以承認吧,你就是很有實力。”
她總是這樣,不管自已處境如何,卻總能隨時給別人帶去能量,讓人如沐春風。
沈應修聽著她自然的誇獎,心情更好了些,頰邊的笑意也越發明顯,他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汽車鳴笛聲,問道:“你還在外面嗎?”
“嗯,剛剛才和朋友從閱讀室出來。”
“怎麼週末還這麼拼命?”
“週末也得學習啊。”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
“馬上,怎麼了?”
沈應修不自在地摸了摸解開束縛的脖子,隱隱帶著期待道:“也沒什麼,就是有東西想和你分享一下,因為除了你,我實在不知道該跟誰說這些。”
溫意然很快就會意,她往陰涼處靠了靠,說:“那你現在就可以發,我的手機能看到。”
“換手機了?”
“嗯。”溫意然走到背陰處,用手扇著風,道,“上學期期末考得還行,所以得到了一部新手機。”
“行,那你上號吧,我馬上發給你,然後一會兒在網上聊。”
“好的。”說完,她就掛掉電話,然後坐到樹蔭下的臺階上,迅速登入自已的賬號。
沒一會兒,沈應修就把自已的獎盃照片發了過來。溫意然點開圖片將它放大,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獎盃細節,忍不住誇讚:“這個獎盃很有質感誒,你這個比賽應該有點含金量吧?”
【見春】:全國性的比賽,還行吧。
【沒有大名】:你怎麼老這樣,全國性的已經很厲害了。
【見春】:比不上國際性的比賽。
【沒有大名】: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現在才多大,慢慢來嘛。再說,咱們國家的人已經夠多了,你能在這麼多人中脫穎而出,就說明你已經天賦異稟了,國際性比賽什麼的,你肯定也沒問題。
【見春】:你還真是毫無條件地相信我。
【沒有大名】:我說過的,你是我朋友,我會永遠堅定地支援你。
朋友。
沈應修看著這兩個字,心裡像是有調色盤被打翻,所有的顏料混在一起,雜亂,斑斕,他猶豫了一:下,手指在螢幕上點了又點,還是沒把那句話發過去。
【沒有大名】:所以,這麼重要的比賽就只有這張照片嗎?
【見春】:還有獎金,你要不要看看?
【沒有大名】:不是,我是說,沒有你高光時刻的照片嗎?
【見春】:高光?
【沒有大名】:就是,你獲獎時的照片。
【見春】:你想看?
【沒有大名】:這麼牛的時刻當然想看啊,當然,如果你介意就算了。
【見春】:完全不介意。
打完這幾個字,沈應修開啟相簿瀏覽了一下,然後出於私心,將老師給他拍的那張單人照發了過去。
網路有點慢,對話方塊載入了許久,照片中的男孩才慢慢顯現真容。
咦,怎麼是單人照,還是拉琴的?
溫意然有點納悶兒,然後放大照片,將注意力都放到了上面。
照片上,挺拔如松的男孩穿著得體的正裝,短髮打理得清爽而乾淨,他微垂眼皮,神情專注而沉浸,一隻手的手指被定格在琴絃上,另一隻手優雅地拉動著琴弓。
雖然只有畫面沒有聲音,但是看著他充滿了情緒的臉,溫意然莫名覺得自已聽到了音符流淌的聲音。
【沒有大名】:看來你非常享受這場比賽,另外,你專注於自已喜歡的事情的樣子,真的很帥。
沈應修的心跳快得如同他曾經拉過的一首樂曲,在胸膛中激盪,然後奏響全身。他應付地和老師道了別,然後竭力剋制著自已有些顫抖的手指給她發過去一句話。
【見春】:那和秦楚比呢?他帥還是我帥?
【沒有大名】:?
【見春】:我想聽聽你的評價。
【沒有大名】:怎麼,你們男生也會攀比外貌?
【見春】:不知道,不瞭解,我只單純好奇我和他的區別。
【沒有大名】:客觀來說,他比你高,塊頭比你大,至於其他的,讓我再看看。
說到這兒她沒再繼續發訊息,而是盯著那張有些青澀又不失精緻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見春】:我大概知道了,你不用說了。
【沒有大名】:你知道啥了?
【見春】:你肯定覺得他比我好看唄,不然也不會這麼久都沒回復。
【沒有大名】:不是,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特點,根本沒辦法比啊,更何況,你現在還沒長開呢,跟一個發育良好的哥哥比什麼?
沈應修:……
【見春】:哥哥?
【沒有大名】:不是嗎?他好像大你一歲多呢。
【見春】:別,無親無故的。
【沒有大名】:好吧,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
算了,看她的文字都知道她把自已當小孩兒,果然暫時不提那個願望是對的。
沈應修洩氣地抓亂了頭髮,情緒忽然變得有些低落,而溫意然卻不合時宜地提起了他之前提過的那個話題。
【沒有大名】:對了,不是說拿獎了要我幫你實現一個願望嗎,說說吧,是什麼?
【見春】:暫時還沒想好,可以攢到後面嗎?
【沒有大名】:當然可以,不過,為什麼不是現在?
他很想說是因為時機未到,但是斟酌了幾秒,還是給了個看起來比較合理的回答。
【見春】:一下子想不起來到底要什麼,所以還是先留著吧,免得把機會浪費掉了。
溫意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回覆:行,等你什麼時候明白自已要什麼了再和我說吧。
【見春】:好的。
【沒有大名】: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家裡人催我了,我得快點回去,還有,你也辛苦了,快去吃飯,吃完飯後好好休息一下。
沈應修還想和她聊聊的,可是見她這樣說,靈活的手指瞬間消停下來,失望地回了一句“好的,再見”,他便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下線。
北方的春天室外還有點涼,可是他站在風中,完全沒有感覺到冷,只覺得獲獎帶來的快樂在她把自已當成小孩的那一刻,通通都消失不見。
他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已快快長大。
不過也是奇怪了,不就只差了一歲嗎?她這麼老成幹什麼?還有,很多同齡女孩子都私下討論過,覺得他長得挺帥的,怎麼她就覺得自已還沒長開呢?難不成她已經被那個什麼秦楚吸引了?
這可不行。
沈應修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有力地攥住,十分不舒服,他煩躁地把領結直接扯下,然後迫使自已冷靜。
她是不會喜歡那個什麼秦楚的,因為她這個人說一就是一,所以他相信她,只是……如果她知道自已也喜歡上她了,她會不會因此乾脆地切斷和他的聯絡,從此不再來往?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他可以接受她不喜歡自已,但是不能接受她和自已絕交。沈應修想到這一點,終於慢慢平靜下來,他拿起一旁的水仰頭喝了一口,等到理智迴歸後,才整理好表情,往老師的方向走去。
才走兩步,手機又有了動靜,他放慢速度,邊往前走去邊看簡訊內容。
【沒有大名】:剛剛忘記說了,你拉琴的時候真的是帥炸了,所以請你繼續在自已的領域發光發熱,也祝你能早日成為國際巨星!
風還在吹著,天氣並不明朗,可是沈應修看著簡訊,卻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心中的鬱氣瞬間就被吹散,他忽然覺得,什麼喜不喜歡的根本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她能一直陪伴他,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