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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百樂門

《棲霞圖》在畫架上蒸騰著水霧,我蘸取晨露調和藤黃,給簷角補上最後一道金邊。橘寶突然叼著封信衝進來,火漆印在宣紙上洇開血色蝴蝶——是百樂門戲院的燙金請柬。

\"今夜子時,恭候天命筆。\"落款處的墨跡遊動著細小蠱蟲,被狸糕一尾巴拍成粉末。我摩挲著請柬夾層裡的老照片,泛黃的戲臺背景裡,七個青衣花旦的裙襬下都沒有影子。

橘寶對著照片狂打噴嚏,胖爪子按在第三排座椅位置。放大鏡掃過時,我注意到椅背雕花裡嵌著半枚翡翠貓眼,正是《百貓圖》缺失的那隻瞳孔。

子夜的百樂門像只蟄伏的巨獸,霓虹燈管滋啦作響。我推開包銅大門時,懷裡的橘寶突然炸毛。狸糕尾尖青光掃過觀眾席,積灰的絨布座椅上浮現層層疊疊的血手印——民國旗袍的丹蔻、八十年代的紅藥水、還有昨夜剛凝固的暗紅。

\"蘇老闆果然準時。\"穿香檳色西裝的男人從舞臺暗門走出,皮鞋跟敲擊木地板的聲音帶著雙重回響。他抬手撩開幕布的剎那,我聞到了防腐藥水混合著脂粉的怪味。

橘寶突然竄上二樓包廂,撞碎彩繪玻璃。月光透進來的瞬間,整座戲院響起此起彼伏的戲腔。狸糕躍上水晶吊燈,尾環青光如探照燈掃過觀眾席——不同年代的看客虛影正層層疊加,民國長衫與智慧手機的熒光詭異共存。

\"我要你畫幅能鎮住所有年代的畫。\"經理人遞來的銅鑰匙沾著屍蠟,\"戲臺底下埋著七口棺材,每口都裝著不同年代的花旦。\"

鑰匙插入化妝間門鎖時,門縫滲出冰霜。橘寶擠進門就對著穿衣鏡哈氣,鏡面浮現出七張妝容相同的臉孔。我掏出土耳其藍顏料抹在鏡框,鏡中影像突然扭曲成戲臺結構圖,樑柱間纏滿肉眼不可見的血紅絲線。

\"她們在搶戲。\"經理人脖頸暴起青筋,\"每當新戲開演,舊魂就會附身演員...\"話音未落,化妝鏡突然碎裂,飛濺的玻璃渣在空中凝成1937年的《貴妃醉酒》戲單。

狸糕突然發出預警的尖嘯,我反手將畫板拍在牆面。雨露麻畫布自動吸附住飛舞的戲單,橘寶跳上來踩出梅花印。我順勢用威尼斯紅沿著爪印勾畫,血色戲臺在畫布上逐漸成型。

當第七根臺柱完成時,整座戲院開始震動。經理人眼白翻起,用女聲尖笑:\"又一個來送畫的!\"他十指暴漲出京劇護甲,朝畫布抓來。

橘寶凌空躍起,胖身軀精準砸在他天靈蓋。我趁機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戲臺方向。狸糕的尾環青光化作絲線纏住七口棺材,翡翠貓眼從畫箱飛出,嵌入戲臺正中的雕花。

\"這才是真正的鎮臺之寶吧?\"我用血在畫布戲臺寫下生辰八字,\"1937年失蹤的翡翠眼,原來被嵌進了棺材陣眼。\"

整幅《疊影畫》突然立體起來,七位花旦虛影從不同年代走出。民國那位甩著水袖纏住經理人,八十年代的捲髮女郎用麥克風線勒住他脖頸。我快速塗抹著鈦白顏料,在畫布角落新增現代LED屏元素。

當霓虹燈與煤油燈在畫中交融時,時空裂縫開始彌合。橘寶趁機滾進戲臺暗格,叼出半本泛黃的戲摺子。狸糕用青光裹住翡翠眼,將其按回《百貓圖》缺失的位置。

最後一聲鑼響落下,戲院恢復死寂。經理人癱坐在道具箱上,領口露出和棺材裡相同的翡翠項鍊。我展開那半本戲折,內頁粘著的頭髮突然自動編織成1937年的日期。

\"現在可以說了,\"我用刮刀抵住他喉結,\"你偷走翡翠眼鎮壓時空裂縫,卻讓怨靈困在迴圈裡輪迴演出的真正原因。\"

橘寶突然跳上他頭頂,肉墊按出個帶梅香的唇印。經理人渾身劇顫,戲服領口崩開,露出鎖骨處與棺材如出一轍的屍斑。

銅鈴響起時我正在研究克萊因瓶的光影結構,橘寶突然跳上工作臺,把剛調好的佩恩灰打翻在《四維迷宮》草圖上。狸糕的尾巴掃過汙漬,油彩竟在紙上自動延展成莫比烏斯環。

\"蘇老闆,救救我先生!\"穿羊毛格紋西裝的女人撞開門,懷裡的黃銅計算器正在瘋狂吐出紙帶。每截紙帶都寫著相同的質數,卻在接觸空氣的瞬間自燃成灰。

橘寶突然撲向女人手提箱,胖爪子拍開鎖釦。箱內湧出無數寫滿公式的紙飛機,每架飛機都在空中劃出克萊因瓶的軌跡。狸糕尾環青光暴漲,將亂飛的紙飛機釘在牆面,公式墨跡突然開始滲血。

\"他在證明黎曼猜想時發了瘋,\"女人顫抖著指向其中一架紙飛機,\"現在連骨灰盒都在不斷改變形狀。\"順著她手指望去,那架紙飛機正從二維舒展成三維十二面體。

我抄起油畫刮刀刺破手指,將血珠彈向十二面體。血滴在稜角間彈跳的軌跡,恰好構成非歐幾何的緯度線。橘寶突然發出警報般的咕嚕聲,金瞳映出辦公室牆上掛鐘的異常——分針正在逆時針畫著無窮符號。

\"帶我去看骨灰盒。\"我抓起摻了石墨粉的鈦白顏料,在女人手背畫出拓撲符號。符號成型的瞬間,她無名指上的婚戒突然扭曲成莫比烏斯環形狀。

數學家的書房充斥著詭異的幾何體。窗框呈現雙曲空間結構,書架上每本書的頁碼都在隨機排列。橘寶滾到牆角按住某塊地磚,整面牆突然翻轉,露出懸浮在空中的翡翠骨灰盒——它正在立方體與球體間不斷切換形態。

\"前天開始,盒蓋上出現了這個。\"女人遞來的放大鏡下,翡翠表面蝕刻著無限迴圈的麥比烏斯函式。狸糕的尾尖青光掃過公式,數學符號突然立體化,在空中擰成真實的紙環。

我扯下雨露麻畫布罩住公式環,橘寶立刻跳上來踩出梅花狀的拓撲標記。當第一百個標記完成時,畫布表面浮現出數學家蒼白的虛影——他正用鋼筆在虛空不斷書寫,每個字母都墜入腳下的克萊因瓶深淵。

\"他的靈魂被困在自創的數學宇宙。\"我用松節油清洗刮刀,\"要打破迴圈,得畫幅比他構想更高維度的存在之畫。\"

深夜,橘寶蹲守在書房不斷變換的克萊因窗邊,狸糕用尾環青光織成穩定空間的結界。我展開特製的雙面雨露麻畫布,用摻了骨粉的威尼斯紅繪製四維超立方體。每當圖形即將閉合時,空氣中就會浮現數學家虛影的手,將線條扭曲成莫比烏斯環。

第五次失敗後,橘寶突然叼來數學家常用的計算尺。我靈機一動,將尺子壓進未乾的顏料,在畫布印出分形幾何紋路。狸糕趁機將尾環青光注入紋路,整幅畫突然懸浮到空中,呈現出不同維度交替閃爍的奇觀。

當超立方體在畫中完成第十次維度摺疊時,翡翠骨灰盒發出脆響。盒蓋自動開啟,無數公式洪流傾瀉而出,卻在觸碰《四維迷宮》畫作時被盡數吸收。數學家虛影突然發出解脫的嘆息,手指終於停止書寫,轉而開始擦拭畫布邊緣的冗餘線條。

晨光穿透拓撲畸變的窗戶時,書房恢復了正常。女人抱著終於定型的立方體骨灰盒痛哭,盒蓋上的公式變成了靜態的墓誌銘。橘寶正追著滿地滾動的柏拉圖立體模型玩耍,狸糕則盯著畫架上自動演變的《四維迷宮》——每隔七分鐘,畫中結構就會完成一次維度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