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李志偉去春城蔬菜批發市場上菜的時間，已經改在零點左右了。

上菜的時候，要拉上半三輪車棉被。

菜大都用紙箱或泡沫箱包裝，上完菜用棉被包裹嚴實，用繩子捆好，回到家時，一般是三點左右，要把菜箱子搬進廚房。

因為，這時室外氣溫在﹣20°以下，而廚房的氣溫在10°左右，溫差巨大，達30°左右。

把菜放到廚房，可以使菜的溫度上升，白天賣的時候，菜多少能抗凍一點兒。

把菜搬進廚房後，還能睡上一覺。

早上五點多醒來，不吃飯就把菜裝上車去市場賣。

今天，李志偉沒打算出攤。

雖然五點多了，他早已醒了，但就是不想起來。

炕已經不怎麼熱了，但有著餘溫，比起站在北風呼嘯滴水成冰的市場上，躺在炕上就像是天堂，是非常幸福的。

這是他難得的享受……

自從兒子開始賣菜，孫桂華就再也沒有撿過菜。

她的生活迴歸了正常。

七點多，她起來做飯，昨天兒子賣剩的菜堆在廚房裡，透過廚房和寢室中間的玻璃窗，看到兒子還躺在炕上。

往日這個點，兒子正在市場賣菜。

今天卻很反常，她以為兒子病了。

看到母親要做飯，李志偉起來了。

孫桂華等到兒子從房間出來，“志偉，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李志偉看母親擔心，笑道：

“媽，我很好！我想做一個大買賣，今天要做一下準備，不出攤了！”

“又要做啥買賣呀？”

“我想賣黃豆！”

“能有人買嗎？”

“媽，我記得，咱家是過了二月二開始做醬塊子吧！”

“是呀。過了二月二，家家戶戶都開始做醬了，到四月份，是陰曆四月份，醬就下缸了！”

“媽，你說我賣黃豆能行嗎？”

“行是行。”孫桂華認為可以，“在市場也能賣一些。”

李志偉說：“媽，我不是零賣，我要搞批發，把黃豆批發給那些賣黃豆的商販！”

“可是，年還沒過呢，二月二早著呢！”

“等到二月二就來不及了，必須我提前下手。其實，現在都有些晚了，最好是黃豆下來的時候就做。”

“現在什麼都在漲價，黃豆也漲了！”

“漲吧，水漲船高！我提前存一批黃豆，到時候就能掙到錢了！”

“兒子，聽說黃豆都賣六七毛錢了，有那麼多錢存貨嗎？”

李志偉信心滿滿，“媽，只要做起來了，就會有辦法的！”

……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雪，到處銀裝素裹，陽光照耀在白雪上，很刺眼睛。

雪過天晴，北風凜冽，天氣異常寒冷。

母親做飯的時候，李志偉先清理了院子裡厚厚的積雪，再把大門外清理出一條道來。

吃過早飯，他出門了。

路上，有人正在清理積雪。

這些人是工頭僱來臨時工，基本都是農民。

工頭可以是城裡人，也可以是農民，但必須是相關部門有人，才能夠承包冬季清雪路段。

普通人削尖腦袋，也是承包不到的。

很多地方的雪還沒來得及清理，被人們踏平了，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李志偉找個賣店，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嘟——嘟……哪位？”

李志偉：“我姓李。”

對方：“請問，您找誰？”

李志偉：“我找程總經理。”

對方：“老程，找你的！”

……

程揚：“您好，您是哪位？”

李志偉：“我姓李，你是藍球公司的程總經理嗎？”

程揚：“鄙人正是！”

李志偉：“程總，我需要一批大豆，你有貨嗎？”

程揚：“領導，您要多少？”

李志偉：“肯定少不了！”

程揚：“領導，我的籃球實業，做的生意比較大一點點兒，合同百噸起步！”

李志偉：“能不能面談？”

程揚：“完全可以！”

李志偉：“我去你公司吧！”

程揚：“領導，我實在太忙，早飯都來不及吃，現在，我馬上要去面見一位廣東客戶，之後前去拜見領導，請領導定個地方吧！”

李志偉：“好……”

結束通話，李志偉想，對方還真有這個公司，說話都是客客氣氣，很謙虛，很有素質，合同起底一百噸，說明很有實力，還真看不出來是騙子。

但對方說還沒吃飯，那意思就是讓他安排一頓了。

他來到福運路市場。

除了他，商販們都出攤了。

今天，他脫去賣菜時那身臃腫的著裝，換上一件新棉外衣，新皮鞋，新的羊剪絨棉帽，圍了一條母親織的毛線圍脖，戴著一雙棉手套，衣著得體，十分精幹。

路過的小販們都主動跟他打招呼。

包括陸成和老周。

人有錢了，就是不同啊。

想當初，這些人待他，都不如狗啊。

唐雪戴著毛線帽子，圍著絨線圍脖，穿著厚厚的棉衣棉鞋，完全看不出她苗條的體型了。

她臉被寒風吹得通紅，兩手插進袖頭，左右搖晃，兩隻腳不住倒動，抵禦著嚴寒。

“姐，冷吧！”

“不冷。”唐雪說，然後問道，“老弟，咋沒出攤？”

“我要見一個人，談一筆生意！”

“上哪兒談去？”

“就在咱家飯店！”

“進去吧，外面太冷了！”唐雪就是這樣，只關心別人，自己從來不說冷。

“姐，冷就進屋暖和暖和。”

“老弟，我不冷！”

李志偉到了小吃部門前，跺跺腳上的雪這才開門進去。

餐廳裡沒有一個顧客，只有唐莉和唐嬸兩個人圍坐在爐子旁，面帶愁容。

為了省煤，爐火併不旺，餐廳裡不怎麼暖和，窗子結滿了厚厚的窗花，看不到外面。

“哥，今天有事呀。”唐莉站起來。

“有事。”李志偉看唐嬸要站起來，就坐在老人身邊，“媽，坐著吧！”

唐嬸說：“小莉，你哥來了，把爐子捅著！”

唐莉用爐鉤子鉤鉤爐箅子下面，爐火迅速旺了起來。

“媽，我要和一個人談個生意。”李志偉說。

唐莉說：“哥，是很重要的人吧！”

李志偉笑道：“應該說是很重要，是個大人物，如果談成了，我估計會掙一筆很可觀的錢！”

唐莉說：“媽，我哥就是了不起！”

唐嬸說：“志偉，你掙錢，媽看著也高興呀！”

李志偉說：“媽，一會兒準備幾個硬菜，”

唐嬸笑道：“放心吧，媽做的菜，肯定讓這個大人物滿意！”

娘仨兒說到這兒，門開了，一個人挾著一身冷氣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