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李志偉坐上了去省城的長途客車。

春耕還沒結束，進城的人不多，四十多個座位還有幾個空著的。

車行駛了一段時間，有的人開始閉目養神。

這時，一個戴眼鏡的乘客把公文包放在膝蓋上，拿出三張撲克牌在手裡擺弄著。

“喂！坐車沒什麼意思，大家娛樂一下，有沒有玩撲克的！”

他說了好幾遍，隔著兩排座椅有人搭茬，“喂，咋玩兒？”

眼鏡招呼，“過來吧！”

這人細高個，來到眼鏡面前，“咋玩兒？我看看。”

“看著啊，這是一張紅桃A，一張黑桃K，一張草花K。”眼鏡用三張牌緩慢擺放解說，“這三張牌我扣下讓你猜，你猜紅桃A就贏了，猜不對就輸。押得多，贏得多！”

細高個問：

“哥們兒，我先試兩把行不行？”

眼鏡說：

“可以，輸贏不是目的，娛樂才是目的。”

於是，眼鏡把紅桃A展示給細高個看，並讓其看著把紅桃A背面朝上放好，然後慢慢調換位置。

這樣，即使眼神不好的人，也能盯住哪張牌是紅桃A。

細高個試猜了兩把，都猜對了。

“這麼簡單。”他掏出錢來，“是不是押多少都行？”

眼鏡答道：

“我不是說了嗎，押多贏多，但最少也要一塊的，多押三十五十，三百五百都不限！”

“先押兩塊！”細高個把錢放在公文包上，猜中了紅桃A，贏了兩塊錢。

之後，他又押了10元，又贏了。

這個時候，一個男子押一塊錢輸了，一個女孩押5塊錢贏了。

押一塊錢的男子又押兩塊贏了，不但回了本，還贏了一元。

“我說大哥，你擺牌這麼慢，我們看得清清楚楚，白內障都能猜對，你得多少錢輸啊！”女孩贏了錢，非常高興，得了便宜還賣乖，

眼鏡笑道：

“我不在乎錢，就是娛樂。還有誰玩兒，過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會兒我就到站了！”

說著話，細高個又贏了20元。

眼鏡的這種把戲，車裡不少乘客知道是騙人的，也知道眼鏡有一夥人。

因此，車客們都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往前湊，怕惹禍上身。

在眼鏡的斜對面，坐著一位大叔和一位大嬸，看樣子應該是農村人。

大叔站起來看了一會兒，就過去贏了2塊錢。

第二把，押了5元，輸了。

大嬸招呼道：

“他爹，玩兒兩把就行啦，回來吧！”

大叔想多贏點兒錢，也想把輸的錢撈回來，“沒事，再玩兒兩把！”

於是，他就押10塊，贏了。

大叔看有輸有贏，三把，他贏了兩把，輸了一把，總的是贏了7塊錢，他的貪念上來了。

這一次，他押了20元，輸了。

於是，大叔開始加註，30……50……

可明明瞅準了紅桃A，翻過牌不是黑桃K，就是草花K，很快就輸了200多，把兜裡的錢輸光了。

大叔叨叨咕咕很不服氣。

細高個和贏錢的一男一女，給大叔支招，說大叔太著急，看得不準。

大叔很自信他的智商，表示他會贏回來的。

於是，就去向大嬸要錢。

“他爹，別玩兒了。”大嬸不給。

大叔急眼了，“快點兒，能撈回來！”

大嬸是個老實人，只好從一隻破舊的小手提包裡翻20塊錢給大叔。

這時拿20塊錢已經不頂什麼用了。

“不夠！”大叔低聲喝道。

大嬸說：

“他爹，別玩了，輸就輸吧，這錢還要給我看病呢。”

“別廢話！輸不了，不夠！快拿！”

大叔板著臉，又嫌大嬸動作慢，他就伸手到提包裡扯出一沓子錢。

李志偉就坐在大嬸後排座椅上，都看在眼裡，大叔拿去的錢，有50、20、10元票面的，大概三四百塊。

也就不到一分鐘，大叔又回來取錢。

李志偉在街頭看到過這種騙局，叫做騙三張。

這種騙術一個人坐莊，用魔術的手法發牌，兩三個人上託，蠱惑其他人上當。

細高個和一男一女這三人，都是上託的，真正押錢的，就是大叔一個人。

李志偉很痛恨大叔這種貪小便宜，又很自負的人，他很同情老實的大嬸。

當大叔再回來取錢時，他說：

“大叔，騙人的，別玩兒了，你有多少錢都會輸光，不會贏的！”

大嬸趁機說：

“他爹，這孩子說了，是騙人的，別玩兒了！”

大叔很不高興，瞪李志偉一眼，“小夥子，你不懂，不要跟著攪和！”

眼鏡聽到了，威脅道：

“小兄弟，不要亂說，我這是正大光明的娛樂，知道啥叫禍從口出不！”

李志偉心情不好，突然爆發怒火，起來指點著四個歹徒罵道：

“你們他媽缺不缺德，這錢是大嬸看病的，你們騙可憐人，喪不喪良心！”

細高個罵道：

“小逼崽子，我誰也不認識，別比劃我！”

女孩也發火了，“指我幹什麼，別找不自在！”

李志偉叫道：

“你們四個是一夥的，沒有好人！馬上把錢還給大叔！”

眼鏡說：

“我宣告，這個車裡我誰都不認識，他們幾個人都是想贏點兒錢，這位老大哥就是運氣不好！”

大叔怕李志偉給攪和黃了，失去翻本的機會，怒斥李志偉，“小夥子，你年輕，啥也不懂，好好坐你的車，我的事用不著你管，輸又不輸你的錢！”

然後，大叔又對眼鏡說：

“來來，別管他，我們接著玩兒！”

坐在李志偉旁邊的一位大哥拉著他，“兄弟，坐下！這事你已經盡力了，他不聽你的，就不能再管了！”

大嬸說：“孩子，謝謝你！別管了，我家這個老東西，不知好賴，死犟死犟的！”

李志偉看大叔執迷不悟，啪啪打他的臉，也就真不能管了。

就這樣，前後不到5分鐘的時間，大叔就把三千多塊錢輸光了。

女孩看大叔沒錢了，就招呼道：

“師傅，我到站了，停車！”

司機停下車，車門一開啟，呼啦啦，四個歹徒都跑下了車。

這時，有人對大叔說：

“老頭，你被騙了，他們都是一夥的！”

大叔終於明白過來，下車去追。

而司機也沒有等大叔，開車走了。

大嬸也老實大勁了，也沒阻止司機開車，一個人默默抹著眼淚。

看著可憐的大嬸，李志偉心裡很不是滋味，只能安慰大嬸。

車到了省城客運站，李志偉拿出20塊錢給大嬸，“大嬸，你拿著這錢吧！”

大嬸推開錢，“孩子，我不能要你的錢。”

李志偉把錢塞進大嬸的手提包裡，“大嬸，這錢你能救救急，我沒能制止住大叔，心裡很難受。”

大嬸千恩萬謝，“孩子，謝謝，謝謝！你已經盡力了！”

李志偉說：

“大嬸，你要等不到大叔，這點兒錢夠你坐車回家了。”

大嬸說：“我不等他，恨死這個老鬼了！老姑娘在這兒上學，我有她的電話，讓她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