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就賣掉兩捆韭菜，李志偉心想，劉哥這人在批發市場，就知道在馬路市場怎樣零售，還知道顧客不要方便袋，簡直神了！

以後賣菜，還要多多向劉哥請教。

他正在這裡想呢，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向他這邊走來。

嚇得他馬上跑到衚衕裡面去了。

原來，來人是範嬸，他家一棟房鄰居。

他家住在向陽區19棟，一棟房分為八個單元，住著八戶人家，都是一間半房子，不到20平方，前面有個不到10平米的小院子。

他家是第1戶，範嬸家是第8戶。

範嬸叫範亞傑，和孫桂華都是天賜泉飲料廠臨時工，只不過後者辭職了。

她們是老鄉，又是鄰居，情同姐妹。

範亞傑有個女兒許苗苗，芳齡19，文靜美麗，在春城新華書店上班。

範亞傑想把女兒嫁給李志偉，只不過李志偉一直沒有和胡淑萍分手，這件事就一直放著。

但李志偉害怕範亞傑看到他賣菜，這和許苗苗還真沒什麼關係。

之前，李志偉就沒把他和許苗苗的事放在心上，現在，他沒有了工作，就更不敢往這方面想了。

其主要原因，就是在人們眼裡，賣菜的都是沒有本事的人，不如乞丐。

因此，被熟人看到，不但他丟臉，父母也跟著丟臉。

範亞傑還真是來買韭菜的。

一進市場，她就看到李志偉的韭菜，可是，跟前沒有人。

“這韭菜是不是賣的……人呢？”

範亞傑喊了兩聲沒人答應。

這時，又來兩個買韭菜的，也找不到人。

老周招呼道：

“來，我這兒有韭菜！”

範亞傑就在老周攤上買了韭菜，那兩個人跟過去，也在老周攤上買了。

李志偉躲在衚衕裡看得清清楚楚，等到範亞傑走了，他才敢出來。

他又賣了幾捆韭菜，又來個熟人，是東風機械廠的供銷員王姐，嚇得他又躲到衚衕裡。

他們廠裡停薪留職下海的幾個職工，都做了皮包公司，整天穿得溜光水滑，風度翩翩，神氣十足，走南闖北做著大生意，沒有一個是賣菜的。

他這個宣傳幹事停薪留職，卻蹲在街邊賣菜，廠裡的人知道了，一定會笑掉大牙。

王姐家也住在這一片，距李志偉家不遠。

雖然王姐沒買韭菜，但在市場轉了半天，挑來挑去，買了其他蔬菜。

這個期間，又有幾個人看中了李志偉的韭菜，可又被老周把人給喊過去了。

王姐剛走，又來了他家的兩個鄰居。

他又不敢出來了。

這時，他後悔要賣菜時，怎麼就沒考慮到鄰居們會來這裡呢！

忽然，他想起雲影的錦囊妙計。

儘管他覺得雲影有些故弄玄虛，但他還是拿出第1個紙條，開啟一看，上面畫著一個豬頭，胖胖的豬臉上扎著一個錐子，沒出一滴血！

這是說，豬的臉皮太厚，錐子扎不冒血。

改革開放初期，很多人想要下海做生意，都是傳統思想作怪，認為做生意是旁門左道，都怕丟臉。

因此，很多人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以至於錯過了很多商機，一輩子按部就班，過著年吃年用的日子，沒有什麼發展造就。

看了雲影的這條錦囊妙計，李志偉突然醒悟。

是呀，既然決定下海經商，就要大大方方，不能前怕狼後怕虎。

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

臉皮不厚，怎麼能做生意呢！

想到這裡，李志偉一咬牙一跺腳，從衚衕裡出來了。

李志偉剛出來，鄰居王叔就來了。

王叔和他家前後趟房，住在18棟5戶。

王叔在貨運公司開車，喜歡下象棋，和李志偉是棋友。

“志偉，你，你在這兒站著幹什麼？”王叔有點奇怪。

李志偉有點兒心跳，臉也有點兒紅，直接說在這兒賣韭菜，他還勇氣不足，只好說：

“我幫親屬看攤！”

王叔沒有懷疑，“怎麼賣的？”

李志偉說：“一捆五毛錢。”

王叔抓起兩捆韭菜，遞給李志偉一塊錢，“我拿兩捆！”

李志偉沒接錢，“王叔，拿去吃吧！”

王叔說：“那怎麼行呢，你也是替人家看攤！”

李志偉說：“沒事兒，我能當起家！”

“那也不行，鄉下人種點兒菜不容易！”王叔說著，把錢扔在韭菜箱子裡就走，回頭說道，“哪天有空殺兩盤！”

李志偉的爺爺那輩就在向陽區住，他們在這裡有很多老鄰居。

快到六點，賣菜的人越來越多。

李志偉的韭菜看上去質量好，價格又便宜，漸漸圍上了人，他有些看不過來了，手忙腳亂。

還有的人趁機拿起韭菜，不交錢就走了。

福運市場，是個自發市場，賣菜的有十幾家。

這十幾家賣菜的，擺的都是大攤，菜的品種比較全，每家都有韭菜。

今天，韭菜快，每家都上了百八十斤。

李志偉這邊又有一大堆，小市場的韭菜就過剩了。

貨撲大堆！

李志偉這邊圍上人，那些賣菜的韭菜就賣不動了。

他們都眼氣壞了。

老周婆子一串聯，於是，他們開始降價，賠錢賣，都喊起來：

“韭菜賤了，一毛五一斤，四毛三斤！”

“韭菜撿了，四毛三斤！”

……

吆喝聲此起彼伏。

別說是過五月節，就是平時，韭菜也要兩毛左右。

而且，他們可打捆賣，想買多少賣多少，半斤也賣。

賣菜的精，買菜的也不傻。

本來，有的人家人口少，包餃子用不了一捆韭菜。

這時，李志偉成捆賣就成了弊端，不少買菜的人就不在李志偉這裡圍著了，跑到其他攤位上買。

李志偉看人都走了，他這邊冷清起來。

可是，劉哥並沒交給他怎麼應對這種競爭局面，他頓時無所適從。

他也想打捆賣，但是，他沒準備秤，也沒有方便袋，還沒有零錢。

就在他想應對辦法的時候，麻煩事又來了。

一個人推一倒騎驢菜急匆匆而來，把倒騎驢放在李志偉韭菜堆前，口氣強硬，“喂！喂！把地方倒出來！快點兒！”

倒騎驢的主人個不高，很瘦，滿頭是汗。

李志偉一愣，“你是幹啥的？讓我倒地方！”

瘦子橫道：“讓你倒你就倒，哪來那麼多廢話！”

李志偉體格能把瘦裝下，根本就不怕對方，“這是國家地方，不是你家的！”

瘦子急了，“小逼崽子，信不信我給你掫了！”

李志偉也急了，“吹牛逼，你給我掫了試試！”

瘦子甩掉外衣，光起膀子，身上是精壯的肌肉，他走到韭菜堆前。

“以為我不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