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
春城市。
李志偉和胡淑萍既是高中同學,又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他們規劃的美好藍圖,是雙雙考上一所名牌學府,畢業後進入公務員隊伍,在仕途上大有作為。
高考前夕,李志偉父親李嶽遇車禍多處骨折,肇事者無力賠償。
李嶽非工作期間受傷,單位自然不管。
為給李嶽治病,他家花光積蓄,又欠下近萬元債務,李嶽也沒能站起來。
到了求借無門,李嶽只得出院回家,妻子孫桂華只得辭掉臨時工作照顧他。
就這樣,一場飛來的災禍讓一個原本條件很好的家庭,陷入危機。
失去經濟上的保障,李志偉不得不放棄高考,到父親的單位國營東風機械廠做宣傳幹事。
胡淑萍考上一所重點大學,去了南方,他們漸漸失去聯絡,關係名存實亡。
愛情和家庭的雙重壓力,讓李志偉失去了雄心壯志,只想抱著國企的鐵飯碗,過一天算一天。
但這還不算完。
這天,李志偉正在寫稿子,電話響了。
趙忠義接起電話,然後把電話遞給李志偉:
“小李,找你的!”
就是這個電話,讓李志偉的生活雪上加霜,最終將他捲入改革開放的商潮之中,不知他會挺立潮頭,還是被拍扁在沙灘上……
李志偉通完電話,不禁苦笑道:
“終於來了。”
趙忠義聽到這沒頭沒腦的話,很奇怪。
他不由問道:“小李,什麼東西來了?”
“仇人找我了。”李志偉愁眉緊鎖,“三四年了,他們還沒忘。”
“咚!”
趙忠義橫眉怒目,一擊桌子,“狗膽包天!叫他來吧!”
“媽呀!”雲穎聚精會神看懸疑小說,正在兇殺的節骨眼上,嚇得把書掉在地上,她白了趙忠義一眼,“詐屍啦!”
“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控制不住了。”
趙忠義想幫著雲影撿起小說,但云影已經把書撿起來了。
東風機械廠宣傳科,就他們這三個人。
科長,趙忠義,中考沒有及格,交了白卷,被人戲稱白卷科長。
但他很講義氣,不畏生死,參加過老山戰役,立過功,是個戰鬥英雄,因此被分配到東風機械廠當了宣傳科長。
不過,在這方面,他還是非常低調豁達,從不在別人面前炫耀他的英雄事蹟,別人叫他白卷科長也不生氣。
雲影是幹部家庭出身,父母都是政府幹部,優良的家庭環境讓她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
但她天生的就嬌柔美麗,頭腦聰明,想做刑警,但因沉迷課外書籍,高考落榜,是走後門安排進東風機械廠宣傳科鍍金的,等著機會進公安隊伍,做個女福爾摩斯。
優良的家庭條件,造就雲影小姐脾氣,把這位英雄科長也不放在眼裡,“趙科,控制不了情緒,你就去外面撞牆,別在辦公室舞舞宣宣大呼小叫,嚇著我找你看病!”
趙忠義大大咧咧,沒有當官的脾氣,他把責任推給李志偉,“雲幹事,讓小李給你看病,誰讓有人找他報仇!”
雲影用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李志偉,諷刺道:
“李幹事,挺大個子白長啦,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嚇尿褲子啦,是不是個男人!找你尋仇,你就跟他們玩命去吧,殺死一個夠本,殺死兩個賺一個!”
李志偉笑道:“雲幹事,我的仇人臥薪嚐膽三年多,這次打電話來,看樣子是要羞辱我,在精神上讓我崩潰!當然,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也不能排除鴻門宴。”
雲影發出迷人的笑聲,“哈哈哈哈,我看,你這個故事充滿懸疑色彩,講出來聽聽唄!”
趙忠義也很感興趣,“小李,講講,看什麼牛鬼蛇神找你報仇,文的讓雲幹事上,武的我一拳頭就能解決!你這樣士氣低落,怎麼能打勝仗!”
現在的李志偉,已經不是三四年前那個意氣風發,替天行道的李志偉了,他現在一點兒底氣也沒有了。
家庭負擔沉重,一個小宣傳幹事,出頭無望,面對仇人,他沒有了橫刀躍馬的資本了。
他勉強笑笑:
“哈哈,事情不像你們想的那樣複雜,也不精彩。不過,他們要動手,我也不能坐以待斃,束手就擒,怎麼也要比畫兩下子,小雞還要撲稜撲稜呢!”
經過1983年嚴打,以及後續的一波波嚴打運動,這時的社會治安已明顯好轉,最起碼,打傷了人,是要賠醫藥費的。
正當防衛是很難得到支援的。
他家已經負債累累,已經打不起仗了。
雲影說:“現實總比虛構精彩,快點兒講,別磨嘰!”
“哈哈,那你們就洗耳恭聽!”李志偉強打精神,“還是讀高中的時候,我們班有個叫林奉龍的男生,不好好學習,和校外小混混勾結,經常攔劫女同學,被我教訓幾次。有一天,他找了三個社會流氓,在校外劫女同學,恰好被我看到了。”
“我天生就愛管閒事,看到他們欺負人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道我哪來的神力,把這四個東西打得鼻青臉腫,跪地求饒。”
“也不知道誰報了警,警察來了把他們帶走。因為他們是慣犯,成年的判了刑,林奉龍不滿十八週歲,被送少管所兩年。我呢,成為見義勇為先進學生,得了五百塊獎金!”
“大無畏英雄氣概!”趙忠義很讚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朋友兩肋插刀,對敵人決不能手軟!”
對這位白卷科長,誰也不能要求他用詞準確,能表達出差不多的意思就行了。
外行領導內行,不是個別現象。
李志偉說:“趙科,我和被劫的女同學不是朋友!”
趙忠義說:
“不是朋友,也同是中華兒女,兄弟姐妹!不能閒手旁觀!”
“哈哈,趙科,是袖手旁觀!”雲影也糾正道。
趙忠義笑道:“我是大老粗,你們不要雞蛋裡挑骨頭好不好!”
“李大俠,正義,夠厲害!”雲影朝李志偉豎起大拇指,“李幹事,當時打鬥場面一定很激烈,我就想知道,一個人同他們拼命的時候,有沒有路人幫你呢?”
李志偉說:“沒有。他們都拿著刀呢,但我有正義護身,他們沒有扎到我!”
雲影奇怪地打量著李志偉,“李幹事,你是武功高手嗎?”
李志偉說:“我沒練過武功,更不是高手,我是校足球隊主力,還是田徑運動員,偶爾玩玩拳擊格鬥,就是好奇玩玩。”
趙忠義很羨慕,“小李,你應該當兵,衝鋒陷陣是把好手!”
李志偉很遺憾地說:
“很多事情,我無法主宰,只能隨命運擺佈了!”
趙忠義批評道:
“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怎麼這樣悲觀失望!你們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祖國的未來,要振作起來,有人定勝天的英雄氣概才行!”
李志偉想說,“我現在知道了,沒有錢就沒有尊嚴,挺不起胸膛,說話沒有分量,振作不起來了。
雲影問道:“李幹事,林奉龍電話裡怎麼說的?”
李志偉說:“他說,他們進去的哥四個,他先出來了,先找我意思意思。這個週日,他要組織一次高中同學聚會,讓我參加。”
趙忠義說:“鴻門宴,絕對是鴻門宴!小李,乾脆不去!”
雲影說:“對,不去!讓他們自相殘殺吧。”
李志偉說:“我也不想去,可這小子說,他還要在聚會時向胡淑萍求婚,還說我不去就是縮頭烏龜!”
雲影說:“那也不去,他願意向誰求婚就向誰求婚,反正和你沒有關係!”
“可是……”李志偉欲言又止。
雲影催促道:
“可是什麼,痛痛快快說,吞吞吐吐,太能磨嘰了!”
“胡,胡淑萍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被人橫刀奪愛,還要當面向他的女友求婚,這對一個男人是奇恥大辱。
要不是雲影緊催,李志偉真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