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小分隊隨著胡玉燭來到一處怪異的河灘，原來這斷水路，真就是物理層面的斷水路。

周霂桑和梓萱拿著電子地圖比對族長手裡的卷軸地圖，推測出了一個沒人在意的知識點——這個支流大機率是從黃河分岔出來的。

這個季節，黃河逐段進入凌汛期，連帶著導致尚未結冰的支流河水位下降，這一點並不奇怪，但是那也該是軟泥上結霜凍，而不是乾涸後留下一片焦黑。

只見河道像是經歷了一場火山噴發，岩漿是瞬間覆蓋在河面的，定格了奔流的河水最後的樣子，蒸乾了河床，整個河床，像是哪個閒得沒事的行為藝術家用瀝青澆出來的一樣。

“這就是鳳凰真火的威力嗎？”

周霂桑一邊感慨一邊展示自己新學的專有名詞，卻聽青丘族長費解的嘖了一聲，眉頭一皺，看向梓萱。

“你看這樣的河道，這樣好的位置，長期駐紮在此處的水族應當在水族中是什麼地位？又該有多少水族群居於此？若是讓你在碧霞元君結界範圍之下，對陣這樣的族群，便是也用我靈狐一族獨有的幻術，你可有勝算一招制敵？若沒有，又當聚集多少同輩，可以完成這樣的事？”

梓萱沒想到這問題突然到了自己這，當即掏出紙筆手機演算起來，青丘族長搖搖頭，又看向其他和梓萱看著差不多大的靈狐。

“你們呢？也想想？”

當即，一片默不作聲，大家也各自用各種方式演算起來，有用手指點點點的，有在地上不知道畫什麼鬼畫符的，泰山生員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青丘族長真的想知道答案，還是算作某種見習小課堂，實地教習族內小輩。

她們要是直接回答了這個問題？是不是反而影響了人家現場教學？

只見梓萱自信而大方地一步上前，拿著紙筆手機的手往身後一背，朗聲道：

“有了！這處群山環繞，植被豐厚，水路不易變道，地處北方，為內陸河，非戰時，勢力範圍完全在水族掌權派包圍之內，又靈氣充沛，應當是鮫族族中修煉的晚輩統御此處，算上其僕從，應當9000左右……至於我是否能……嗯……至少，至少……再給我一百靈狐？”

梓萱背過的手，把明晃晃的手機介面熄屏，站在她身後的周霂桑眼尖看到，螢幕一半是計算器，一半是搜尋引擎，詞條白底黑字加粗寫著“一畝水田能養活多少黃河大鯉魚？”

她是真敢搜也真敢編啊……

心裡嘀咕著，也忍不住按照這個思路大概算了算，答案還不是9000，又開始思考是她沒有完全領悟梓萱的解題思路，還是梓萱用計算器的時候按錯數了。

“你這是把他們圈養的食物也算上了？”

果然，梓萱被懟了。

六合星君也和歲神交換了一個眼神，近千年人族常說狐妖為陰險狡詐之輩，怕是沒見過真的。

更有一句長此以往狐族危矣，堵在喉頭，不敢說出口。

而泰山生員，自幼多是窮苦出身，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算有幾分會看人眼色，眼下人家靈狐族長教訓起自己小輩，他們更不能開口，好像顯擺自己比人家小輩強似的。

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青丘族長本來是存了考考小輩功課的心思，沒想到丟了老臉，趕緊把這茬岔過去。

“回去都給我去背妖族分佈圖！這裡！分明是蚌族管轄！蚌族多子，流動性極大，從不敢規模過大地群聚於某一流域，以防幼子慘遭人捕食，就算無法推測，你以神識掃視殘存的水族靈氣，也該探得這裡不過千頭蚌精。”

梓萱有口難言，不敢聲張，但是周霂桑和胡玉燭又悄悄交換了個眼神，她倆可知道咋回事……

小靈狐們未必是沒探查，只怕是探了也查不出是什麼東西……還記得第一次和梓萱見面的時候，還是在導員結界外面。她們把善於使用水系法術的六合星君認成了水族，還現場翻教科書對應人物，怎麼說呢，應試教育是真害狐啊……

她倆在這邊唏噓，那邊六合星君和歲神作為上天庭和崑崙的優秀學生代表，卻是繞開答案直接聽出了出題思路。

六合星君立即飛身而去，拊掌於熔岩之上，熔岩看起來明明很堅固，卻是輕輕鬆鬆便被搓成了灰燼，原來是那些熔岩上有許多肉眼不得見的細小空隙，使得整體材質十分疏鬆。

“這……太不合理了。”

歲神立即接話。

“以鳳凰一族小輩現在的實力來說，區區幾個鳳凰小輩，對上以防禦見長的蚌族，還是以千計數坐陣在此處，既要抗衡蚌族，又要以鳳凰真火把一整條水路瞬間蒸發成這樣。若水族供詞無誤……真的不合理。”

胡玉燭當即也明白了青丘族長的言外之意。

“正是這樣！元君也認為有很多疑點，所以讓我們一直看顧著此處。”

這回周霂桑也明白了，老龍家的供詞裡，老鳳凰家鬧事的是幾個熊孩子。

如果是成氣候的鳳凰真火，在這條水路上，就相當於是人類世界，拿著加農炮搶銀行，直接把你銀行都平了也很正常。

但是，這幾個熊孩子的鳳凰真火在這個戰場上能發揮出的作用，大概就是個往外突突橡皮彈的玩具槍，打人是真疼，你要說完全沒有危險也並不是，但是你說三個五歲小孩拿了三把橡皮槍把銀行給搶了，這不開玩笑呢麼……

那如果不是普通的熊孩子，就又有了兩個後續思路，要麼，鳳凰一族是故意的，要麼……有人蓄意陷害，讓兩族陷入戰局。

“元君遠慮……”

青丘族長的感嘆拉回了周霂桑的思路，現在看來，這件事很可能另有隱情。

大家心照不宣地都傾向於第二種猜測，他們去下一個地點之前，決定先去拜訪一下碧霞元君，聽聽元君怎麼說，胡玉燭自請帶路。

周霂桑這就也有了機會和胡玉燭聊起自己的奇遇，但是現在畢竟是當著其他人的面，她還不能把老祖就是她導員的事告訴胡玉燭，胡玉燭也自然不會把導員的結界在哪裡都透露給外人，倆人都默契地沒提歸墟的事。

但是周霂桑的新身份，還是太超出他的認知了……

陰沉木這個東西，只出現在上古神話裡，他所有知道關於陰沉木的記載，都只是說渤海之東，曾有陰沉木，為世間至陰至堅之木，以木為枷，鎖禍世之源。

而這段話，還是出自天帝敘上古史話——倏忽篇，他還一直以為，那個東西就叫陰沉木，誰知道還是個族群啊？

不過現在看來，天地間也就只有周霂桑這一個獨苗了，那還真就是她一個叫陰沉木了。

他又隱約從周霂桑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一些她對導員態度上的生份，猜測肯定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周霂桑還沒跟他說，想著得找個機會問清楚。

而且，他聽著，周霂桑最近應該是都沒有時間修煉了，也不知道陰沉木這個身份能保她到什麼時候，他心裡又生出些許焦躁和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