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霂桑被暫時安排在最後一排,返校後上的第一節就是政治,政治老師有點鼻炎,本身聲音就比較柔和,現在就像剛搓好的糯米糰子沾了水,糯糯黏黏的,聽得周霂桑整個人開始昏昏欲睡。
周霂桑一困,眨眼速度就會變慢,看著老師,別有一番求知若渴,政治老師內心很讚許,當即就點了她名回答問題,她一個激靈醒過神,站是站起來了,答可就答不上來了……
但是政治老師也並沒有責怪她,還試圖幫她找補,給她提示,她磕磕巴巴總算是答出來了個邊角料,老師心滿意足,這還不忘誇一誇,誇得周霂桑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抬眼看隔了三排跟她對望的方塘,那燦爛的笑容真是讓她想把手邊的政治書丟過去一親芳澤。
方塘是她小學同學,曾經因為跟她坐同桌,一度成功擠掉宋錦祚成為了她天下第一好的直系好友,倆人後來一直同一個初中,但是沒有同班,也因此一直斷斷續續有聯絡,沒想到高中又同班了。
一下課方塘就蹦躂過來了,順勢就撈住了她胳膊,指了指她空了一半的水杯。
“走啊,咱倆打點水去。”
周霂桑從善如流站了起來。
她們高二教學樓的熱水房在一樓樓梯間後面,方塘也算帶周霂桑認了認門。
熱水房裡面有一扇圓形的田字格小窗戶,周霂桑望出去,方塘很自然地介紹到,那是她們學校的“植物園”,高二生物實踐會用到,統共還沒她們學校女廁所大,卻是將要承載二十多個班級的生物實踐……
她們現在就能看到學長學姐們留下的迷你大棚,也不知道種的都是個啥,是豐收了還是胎死腹中了……
兩個人抱著杯子試圖用想象力和對未來校園生活的憧憬,來揣測那種得到底是個啥,就聽到上課鈴響了起來。
周霂桑收回目光時,隱約看到了一抹紅色,心說難道是西紅柿?
迴歸校園生活的這個下午,她以自己為圓心,一桌為半徑,再加上偶爾老師點名,認識了幾個同學,陌生感逐漸被緊張的學習替代。
她們學校高二開始就強制執行和高三強度一致的晚自習,但是周霂桑目前不上正常晚自習,每晚來看晚自習的老師按照排班來給她補課,也因此她下課時間和晚自習下課時間並不一致,男老師可能還會為了避嫌,不敢拖堂,女老師可就沒有這顧慮,尤其是今晚補課的還是覺得學生對自己科目興趣很大的政治老師。
周霂桑用圓珠筆錐刺股好幾次,大腿那片的藍褲子都戳出黑墨水印了,才沒再當著政治老師的面仰過去。
政治老師一邊講,一邊大筆一揮,給她劃了一篇子知識點,周霂桑滿眼都是紅線,忍不住地在內心瘋狂搖頭,這還用劃嗎?不如讓她從頭背誦……
一直到高三的都走光了,政治老師才放過了她,她揹著沉重的書包,脆弱的脖子支著過載的豬腦,感覺走一步往外灑一點知識,從高一教學樓走到校門口,路過那條操場邊的林蔭路,多少步她是沒數出來,但是知識是都灑光了。
由於用腦過度,一路都有點恍惚,直到進了小區,只剩下昏暗的路燈和住宅的燈火,疲憊感鋪天蓋地的把她蓋住,她又餓又困,有點後悔剛沒在校門口買點魚蛋。
拐彎的時候,一個橘紅色的東西從灌木叢躥了過去,周霂桑下意識跟過去,她們小區流浪貓很多,顏色這麼鮮亮的還是第一次見。
探頭看過去先是看到了一個毛茸茸的尾巴尖,不知道什麼品種,難道是布偶?這尾巴怎麼這麼大?
周霂桑對上一雙玻璃球一樣晶晶亮的圓眼睛,忍不住跟著那對看起來質感很好的耳朵動作,一起歪了歪頭,這合理嗎?城市裡有野生狐狸?
她忍不住站近了些,看到小狐狸脖子上似乎掛了個玉吊墜,是個寵物狐狸?主人好像還挺講究,那這是走丟了還是被丟了啊?
這狐狸很親人,見她看到它了,也不躲也不跑,眯了眯眼睛,大尾巴搖得都快起飛了,緊接著,嘴裡發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周霂桑養過狗,想到狐狸似乎也是犬科,這也許是一種示好?
只是狐狸畢竟不是狗,它這個聲音並沒有進化到像狗子那麼成功,能夠讓人一瞬間感受到可愛,甚至在這月黑風高的僻靜小道上,周霂桑可以說還有點毛骨悚然,但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
“你是這個小區的狐狸嗎?怎麼能走丟了呢……”
周霂桑一邊開口給自己壯膽,一邊拿出手機拍了照片,還特意拍了那個吊墜,準備讓老媽之後發在小區戶主群。
就在她拍照的時候,小狐狸特別配合,昂首挺胸的,明明是個紅狐狸,胸口卻是一片雪白綿密的毛,像披了個沒係扣的小開衫,皮草襯玉墜,盡顯高貴典雅。
不知道是不是周霂桑錯覺,這小狐狸神情裡還有幾分驕傲似的。
等她收了手機,小狐狸就從樹叢裡跳了出來,跟吸鐵石似地貼在她腳邊。
周霂桑蹲下身,在它腦瓜上摸了摸,認真在內心考慮了一下直接把它撿回家的可能性,想到江女士的咆哮就脖子一縮,這狐狸看著也不小了,不知道會不會到處亂拉亂尿……
“其實我小時候撿過一次狗,被我爸送我爺爺家看園子去了。”
狐狸當然不能跟她說話,但是她總覺得它好像變得更熱情了,使勁地把腦門往她手心蹭,都快人立起來了。
她仔細看了看小狐狸,人家都說野生狐狸會捉老鼠,但是這顯然是個寵物狐狸吧,那它會不會餓死啊?其實小區有人定期給野貓放貓糧,但是這狐狸看著傻乎乎的,能不能打過她們小區彪悍的野貓啊……
撿還是不撿,周霂桑皺了皺鼻子陷入兩難,最後決定,把選擇權交給小狐狸,如果是小狐狸跟著她回家的,可就不是她撿的了。
“你如果想跟我回家的話就跟著我走,要麼咱倆就江湖再見,怎麼樣?”
小狐狸歪了歪頭,又嚶嚶了兩聲,周霂桑自欺欺人,把這當成小狐狸的回應,站起來走了幾步。
讓她驚喜的是,小狐狸還真的一直跟著她,她放慢了腳步,生怕它跟不上,小狐狸也就跟著她亦步亦趨。
就這樣,一路走到她家樓下,小狐狸卻不再跟了,圈著她的腿轉了兩圈,就趴在了地上,鼻子裡還哼出了兩聲氣聲,很像人打噴嚏。
周霂桑撐著門嘬嘬嘬,試圖用叫狗的方式勾搭了它幾下,但原本還黏人的小狐狸不為所動。
“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哦……”
周霂桑人是進了門,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外面,小狐狸卻是很灑脫,早就轉身走了,只在她的目光裡短暫地留下了條被路燈照得金燦燦的大尾巴。
一陣風過去,周霂桑忽然忘記了什麼,她到了家門口,忍不住下意識去看對門,驚奇地發現,門口的掃帚什麼的都不見了,這可奇了怪了。
她喊開了門,還特意提了一嘴。
“對門人家回來人了啊?門口收拾乾淨了誒!”
她老爸也是一頭霧水。
“可能白天回來人了?也沒注意啊,咱家白天家裡又沒人……”
等周霂桑寫完作業洗完澡,躺到床上已經是十二點多了,今年天氣反常,這個季節,晚上還有三十多度,周霂桑怕熱,一回房間就關了窗開空調。
她這屋空調和她年紀快一般大了,白噪音效果極好,加上一天用腦過度,睡眠質量顯著提高,因此她直接墜入夢鄉,根本沒有注意到衣櫃輕輕的響動。
奶油白的櫃門因為受潮,沒有完全鉚合,略有點偏,但那縫也就能塞個厚點的紙片子,因此周霂桑也懶得管它,一直就讓它那麼偏著。
此刻,一個等人高的紙片子,像是被什麼拉扯著,從櫃門裡飄了出來,在她床邊靜靜落地,原地打了套短暫的拳,漸漸膨脹成一個青年人模樣。
如果周霂桑還醒著,從她看到那個紙片子飄出來開始,估計就已經原地爆炸了,不過她像是睡死了過去,這麼大動靜都沒反應。
青年人輕手輕腳湊過來,撫過她的手臂,自言自語道:“哎呀哎呀……晚了一步,果真他每次下山散心都是來尋你,到底是讓師弟做成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術修狐成為丹修奇才……不過……你們實在不該再有牽扯,周小姐命中十九歲有一死劫,只怕師弟多年苦心終究付之東流,罷了罷了,現下便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