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噠噠噠”的駛進了紅旗公社,在面色蒼白的脹溝子的指揮下,拖拉機停在一間大房子前,脹溝子踉蹌的上前開啟門,拖拉機直接倒進房子裡,三個人很快就把粉條卸在地上。
脹溝子掏出煙給大博和家雀兒點上,然後一臉諂媚的湊到兩人面前,有些慫了,這牲口開車太特麼牲口了,他有些怕了。“大博哥,咱再回村裡裝灰豆腐乾?”脹溝子心裡很是著急,他真怕大隊長反悔,但是現在又不敢表現出來。“大博哥,這次咱不急哈,時間夠用,晚上我請你們下館子,菜你隨便點。”脹溝子表態。
中午時分,拖拉機第二趟又拉了滿滿一車貨物,還是卸在這房子裡。
“哎呀大博哥,我突然想起來我晚上有點事,不能請你吃飯了,這錢你拿著,和家雀兒下館子吧,隨便吃點,別客氣哈。”脹溝子一臉笑嘻嘻地拿出兩塊錢打發走大博和家雀兒,鎖上門,就去找他的關係。他也怕夜長夢多,要趕緊出手。
離開這裡的大博和家雀兒把拖拉機開遠後就偷偷溜了回來。他們躲在暗處,等到脹溝子走遠後才敢現身。大博迅速上前,用兩根鐵棍將脹溝子的掛鎖撬開,然後從口袋裡拿出大隊長給他的那把鏽跡斑斑的鎖,換上去。完成這些動作後,大博和家雀兒便轉身離開了。
他們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前往供銷社尋找肖主任。一見到肖主任,家雀兒立刻變得恭敬起來,他彎著腰,駝著背,一路小跑到肖主任面前。他滿臉笑容地向肖主任問好,雙手捧上一支菸,說道:“肖主任您好啊!請您抽菸。”
肖主任瞅一眼諂媚的家雀兒,伸手接過香菸,家雀兒又迅速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火柴划著,小心翼翼地幫肖主任點上。
肖主任吸了一口香菸,吐出了一個大大的菸圈,看著家雀兒,連話都不願意多說,只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啥事?”
家雀兒笑嘻嘻地回答道:“我們祝大隊長讓我送來了三千斤粉條和兩千斤灰豆腐乾。”
肖主任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嗯,貨呢?”他一邊說,一邊看向空蕩蕩的拖拉機車斗。
家雀兒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笑,然後結結巴巴地說:“肖主任,嘿嘿,這次的貨物有點多。其中一部分是我和大博哥自已的私人儲備。所以,我們把它們都放在那邊的一個房間裡了。現在可以帶您去看看,您看這樣行不……?”說完,家雀兒緊張地等待著肖主任的回應。
本來這個供銷合作社就是宋主任把控著的,而且黑市也是他們有份參與的。肖主任可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什麼事情能瞞過他呢?青溪村也有自已的黑市渠道,但眼前這兩個小夥子肯定不敢輕易涉足黑市,因為他們害怕被青溪村的人發現。所以他們只能將東西送到這裡來。
肖主任心裡這麼一琢磨,便開口問道:“那你們自已帶來的東西總共有多少呢?”
“肖主任,我們帶來了一千斤粉條和六百斤灰豆腐乾。”家雀兒急忙回答道。其實這些東西原本都是大隊長讓他送來給革委會的宋主任的,就算是全都免費送出去也沒問題,畢竟每年都要向上面進貢嘛。
肖主任心裡默算了一下,黑市粉條七毛一斤,灰豆腐乾八毛一斤,他統一給三毛,統共四百八十塊錢。他心裡一盤算,就對兩人說:“這樣吧,我給你倆五百塊錢,你倆也別嫌棄少,我還得承擔不少風險呢。其它的錢你讓祝大隊長來供銷社結賬。”
“哎,謝謝肖主任。”家雀兒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一雙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他歡喜地搓著雙手,恨不得把那疊鈔票抱在懷裡。
“先看看貨吧。”肖主任對於眼前這兩個識趣的小子還算滿意,但還是板著臉說道。他轉過頭,喊了幾個搬運工跟隨著家雀兒來到大房子前。
家雀兒取出鑰匙開啟門,肖主任走進門,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底。他幹了這麼多年的供銷社主任,對於貨物的品質和重量,只要看一眼就能估摸個八九不離十。直到這時,肖主任才不緊不慢地從提包裡掏出一疊鈔票,仔細地點出五十張十元面值的人民幣,然後遞到家雀兒面前。
家雀兒樂的眉開眼笑,點頭哈腰的接過錢,把鑰匙交給肖主任,又不忘囑咐一下:“那個,肖主任,請務必今天都運走,我怕大隊長來查。”他說完就和大博兩人轉身急急忙忙離開。
且,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窮鬼啊!肖主任心中暗自鄙夷著。他輕輕一揮手,門口等候多時的幾個人便魚貫而入,開始搬運貨物。
肖主任將一串鑰匙交給其中一人,囑咐了幾句,瀟灑地轉身離去。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微不足道,他實在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寶貴的時間。
沒過多久,那點可憐的物資就被迅速清空了。夜幕降臨,脹溝子和猴子大壯這三個喝的醉醺醺的人,搖搖晃晃地來到倉庫前。脹溝子拿出鑰匙,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插進鎖孔。
\"這是怎麼回事?\"脹溝子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猴子一把奪過鑰匙,親自嘗試插入鎖孔,但結果依然如故。他忍不住破口大罵:\"草,你特麼拿錯鑰匙了吧!\"
酒壯慫人膽,現在的脹溝子心裡十分煩躁,他已經顧不得考慮所謂的“影響”了。他在路邊找到一塊石頭,用力地敲打著門扣和鎖,發出響亮的“哐哐”聲。經過一番猛烈的敲擊後,他成功地將門扣和鎖一起砸了下來。
脹溝子製造出的巨大聲響並沒有引起鄰居們的關注。在寂靜的夜晚,周圍一片寧靜,沒有任何人出來檢視情況,甚至連孩子們哭泣的聲音都消失了。
脹溝子推開那扇破舊的房門,順手摸到門邊的燈繩,輕輕一拉,隨著“卡塔”一聲響,屋內的燈瞬間亮起。
此時使用的燈泡仍然是傳統的白熾燈,燈光呈現出微黃的色調。而開關則採用拉繩式設計,通常會固定在門框的上部,並垂下一截繩子。為了避免繩子在開關門時被風吹得混亂不堪,人們會在繩子末端繫上一個螺絲帽或鐵釘之類的重物來穩定它。
當脹溝子走進裡屋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目瞪口呆——整個屋子空空如也!他頓時目瞪口呆的喊出聲:“我的貨物呢?”
進入裡屋的猴子“嗤”的一聲笑,“你問我?我特麼也想知道我的貨物在哪裡!”猴子語氣輕鬆地說:“我特麼都告訴老大了,兩千塊錢也提前給你了,你現在告訴我貨沒了?”
“一定是家雀兒和大博把我的貨拉走了!”脹溝子反應過來,就想往外跑。剛到門口,就被一個人堵住了,那人抬腿一腳把他踢回屋裡。
“砰——”
“啊……”
“噗通——”
隨著兩聲悶響,脹溝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猴子彎腰看著躺在地上的脹溝子,“怎麼?拿了宋爺的錢就想跑?”
“不是,猴哥,我不是想跑。”脹溝子疼得齜牙咧嘴,剛才喝的酒全從汗毛孔裡發散出去了,他急忙從身下的包裡往外掏錢,“猴哥,錢我不要了。”
猴哥冷笑著看著眼前這個自不量力的傢伙,抬起一隻腳,狠狠踩在對方正欲掏出錢包的手上。他嘿嘿地笑了兩聲,聲音中透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宋爺的錢可不是你想拿就能拿、想扔就能扔的!你以為自已是誰?現在給你三天時間,要麼把貨交給我,要麼還我那四千塊錢。\"說著,猴哥的腳下微微加重了力道,彷彿要將對方的手碾碎一般。
\"這兩千就算是利息吧,記住,你還欠我兩千塊錢的本錢呢。小子,別想著逃跑哦,嘿嘿……要是被我抓到,你可就變成狼糞了。\"猴哥露出猙獰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兇狠的光芒。
他彎下腰,撿起地上散落的兩打鈔票,然後用錢在脹溝子的臉上輕輕拍打了幾下,嘲諷道:\"小子,你還挺有膽量嘛,竟然連我也敢欺騙。不過,這次算你運氣好,遇到了我心情不錯的時候。\"
說完這些話,猴哥不再理會已經嚇得渾身發抖的脹溝子,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鴨子步。
脹溝子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搖晃著差點跌倒在地。剛剛還沉浸在成為千元富翁的喜悅中,轉眼間卻變成了負債兩千多元的窮光蛋。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彷彿世界都顛倒了過來。
他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深知自已陷入了絕境。如果逃跑,那些兇狠的人肯定會追殺他,後果不堪設想;而若向宋主任求助,又擔心私自倒賣貨物的事情敗露,那將面臨更嚴厲的懲罰。
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丟失的貨物。脹溝子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立即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急匆匆地向外跑去。他決定前往青溪村,尋找大博和家雀兒。
然而,剛踏出門口,兩個身影便擋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個高瘦的年輕人面無表情地冷聲道:“不準離開公社!”
“大壯哥,我真不是要逃跑啊!我只是想出去把丟失的貨物找回來,這樣也能給國家建設多做貢獻嘛!”脹溝子諂媚地笑著,身子彎得像只煮熟的蝦,臉上滿是討好之色。他心裡清楚,眼前的這些人可都是狠角色,平時他雖然也會和他們稱兄道弟,但實際上卻看不起他們。如今形勢逼人,他不得不低頭,心中卻暗自詛咒著,等著吧,等這事過去了,一定要讓你們好看!
然而,那高瘦年輕人絲毫不為所動,冷冷地說道:“不行。”語氣堅決,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一旦放這人進了大山,他跑了,想要再抓回來,談何容易?而且,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去找貨,說不定就是趁機逃跑呢!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離開公社。
怎麼辦呢?脹溝子心中焦急萬分,快速思考著解決辦法。要不向那些平日關係好的紅小將們借些錢吧,如果還不夠,那就只能去找個\"資本家\"來抄家了。可惜啊,這個地方實在太小了,沒有什麼像樣的大資本家或大地主可供他去\"批鬥\"。
脹溝子心中有了主意,立刻轉身去找那些和他關係密切的紅小將們,逐個向他們借錢。然而,不幸的是,這些人都和他一樣,都是那種口袋裡有兩個錢就敢花三個的主,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存款。
脹溝子四處奔波,忙活了半天,最終只借到了十幾塊錢。這點錢能做什麼用呢?
正常渠道弄不到錢,那隻能“不走尋常路”啦。俗話說得好:“窮生奸計”。人一旦被逼到絕境,就會不顧一切地開始胡思亂想。
他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著如何才能搞到錢。本地最大的資本家是“徐家”,但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批鬥和抄家,徐家早已變得一貧如洗,甚至連一扇完好無損的窗戶都找不到了。如今只剩下兩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再也沒有任何油水可供壓榨了。其他幾家的情況也大致相同。
現在,紅旗公社裡那些最有權勢、最富有的人,他根本招惹不起,畢竟一旦得罪他們,後果將不堪設想。於是,脹溝子懷著滿腹心事,在紅旗公社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四處尋覓著合適的目標。
祝衛國坐在路邊的黑暗裡,笑盈盈的看著走投無路的脹溝子。
工廠有錢,尤其是財務室發工資的時候,那裡面全是錢啊,只要抓上幾把,這輩子就夠吃夠用啦。
脹溝子一抬頭,不遠處《紅旗公社罐頭廠》的大招牌就充滿他的眼睛。
這個時候的工廠財務室還很簡陋,根本就沒有後世那些防盜防搶的裝置和技術手段,門是木頭的,玻璃就是普通的玻璃,財務室的會計出納在工作時甚至連隨手關門的意識都沒有。
脹溝子眼睛直直的看著工廠大門,足足看了十分鐘後,脹溝子轉身就走,一會兒腰間別著一把斧頭就奔著工廠財務室而入。
一個童音唱起兒歌~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來,十兔子問它為什麼哭?九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