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陽光正好。
兩人騎著馬,在草原上悠然漫步,周圍的一切寧靜而美好。
偶爾有幾隻鳥兒從頭頂飛過,發出清脆的叫聲,彷彿在為這段美好時光歡呼。
“木掌櫃,你平日裡都在忙些什麼?”陸雲逸打破了沉默,輕聲問道。
木靜荷想了想,說道:“小女子平日裡就在商行裡打理生意,偶爾也會去一些店鋪看看。”
她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慵懶。
“商行的事情可還順利?”陸雲逸關切地問道。
“還算順利,只是偶爾也會遇到一些麻煩。”
木靜荷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若有麻煩,儘管來找我。”陸雲逸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堅定。
木靜荷心中一暖,說道:
“多謝陸大人,有陸大人這句話,小女子便安心了。”
兩人一邊騎著馬,一邊聊著天,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木靜荷漸漸忘記了平日裡的勾心鬥角與緊張防備,也放下了羞澀與緊張,將腦袋靠在了陸雲逸的肩上,嘴角掛著淺笑。
在草原上騎馬,這是她從未有過的經歷,被一個位高權重的年輕大人擁在懷裡,亦是如此。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走出很遠。
他們沿著馬場外圍行走,右邊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左邊則是炊煙裊裊的村落城鎮,截然不同的景象在眼前浮現。
即便是陸雲逸,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異的場景。
忽然,陸雲逸眼神一凝,發出一聲輕咦:“那是什麼?”
腦袋空空蕩蕩、正處在舒適之中的木靜荷像是被一下子喚醒,從美夢中回到了現實世界。
她眼神凝實,眺望遠處,只見在大約一百丈之外的小草坡後,停留著一團黑點。
仔細看去,發現是一匹匹戰馬聚堆,外圍還有一些身穿馬場服飾的吏員守候,似是在制止戰馬離開。
“大人,這是在作甚?”木靜荷輕聲發問。
陸雲逸眉頭微皺,暫時沒有回答,而是從腰間拿出萬里鏡,對著前方檢視。
他的雙手一鬆開,木靜荷便覺得兩側空蕩蕩的,戰馬起伏也陡然變得明顯,一下子就讓她身體緊繃。
她只能死死抓住部分馬鞍,將身體向後靠,
用力靠在身後大人懷中,如此才能保持片刻安穩。
陸雲逸透過萬里鏡,看到了那一行人。
馬匹約三百匹,人數大概三十,是正常的馬場配置。
但陸雲逸的眉頭依舊皺了起來,
因為在視線中,這些馬匹無精打采,毛髮黯淡無光,甚至連個頭都沒有那般神采飛揚。
不像是北邊的戰馬,倒像是一些車馬行用來濫竽充數的老馬。
“馬場裡怎麼會有老馬?”
陸雲逸心中無聲自語。
這裡的戰馬只要經過馴服配種,就會被迅速分配到各個衛所之中,
首當其衝的便是上直十二衛以及浦子口城京軍,
絕無可能有一匹戰馬在年輕時進入馬場,生活到老。
這不僅對戰馬是一種浪費,也對馬場是一種羞辱。
思緒片刻,陸雲逸放下萬里鏡,重新摟緊了木靜荷,在她耳邊輕聲道:“抓緊,要加速了。”
“啊”
木靜荷還不等反應,就聽馬韁一甩,原本還悠然自得的北驍像是得到了號令,四蹄翻飛,如一道黑色利劍般躥了出去。
猛然間的加速讓木靜荷心臟停了半拍,發出了一聲驚呼。
木靜荷只覺耳邊風聲呼嘯,兩側景色如被狂風捲起的畫卷,飛速地向後倒退。
原本寧靜美好的草原,此刻間狂暴了起來,在她眼中化作了一片模糊色塊。
那些隨風搖曳的青草、偶爾掠過的飛鳥,都成了轉瞬即逝的幻影。
她的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
彷彿要衝破胸膛,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一陣心悸。
她雙手死死地抓住馬鞍,身體隨著戰馬的奔跑而劇烈起伏,每一次顛簸都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要被拋離馬背。
她下意識地更加用力地向後靠去,緊緊貼在陸雲逸胸膛上,那裡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恐懼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從未經歷過如此驚險刺激的時刻,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尋求著安全感。
“陸陸大人,慢.慢些”
木靜荷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哭腔,斷斷續續地說道。
她的聲音很快就被呼嘯的風聲淹沒,但她知道陸雲逸一定能聽到。
陸雲逸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恐懼,摟著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那沉穩而堅定的聲音,狠狠地撞入了她心中,帶來了一絲慰藉。
隨著戰馬飛馳,距離人群和馬匹越來越近。
木靜荷漸漸能看清那些人的模樣,
他們身著馬場服飾,臉上卻帶著一絲慌亂不安。
戰馬們無精打采地聚在一起,毛髮雜亂無光,與他們平日裡見到的神駿戰馬截然不同。
終於,北驍在一陣急促嘶鳴聲中停了下來。
木靜荷懸著的心也迴歸原位,讓她能夠劇烈呼吸。
陸雲逸率先翻身下馬,然後不見外地將木靜荷抱了下來。
木靜荷的雙腳剛一落地,便感覺一陣虛軟,差點摔倒。
陸雲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木靜荷搖了搖頭,努力站穩身子,抬頭看向陸雲逸,眼中還殘留著一絲驚恐,但更多的則是乖乖女見到瘋狂世界後的悸動!“沒沒事。”
陸雲逸鬆開木靜荷,轉身看向那些人,目光如炬,帶著一股不怒自威。
“你們是什麼人?這些馬是怎麼回事?”
那些人被陸雲逸的氣勢所震懾,面面相覷,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其中一個看似領頭的人,額頭上冒出了細密汗珠,眼神閃爍不定,不敢與陸雲逸對視。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大人.我們我們是馬場的夥計,這些馬這些馬是”
“是什麼?說清楚!”
陸雲逸眉頭一皺,聲音提高了幾分。
那人被陸雲逸一喝,嚇得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他連忙說道:“大人,這些馬是是馬場裡淘汰下來的老馬,準備送去車馬行的。”
陸雲逸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般掃過那些人,說道:“放屁,你們的管事呢!”
那些人被陸雲逸問得啞口無言,一個個低著頭,不敢作聲。
就在這時,一直墜在後面的馬場管事氣喘吁吁地竄了過來。
他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地說道:“陸大人,陸大人息怒,這些小子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陸雲逸冷冷地看了馬場管事一眼,說道:
“你倒是來得及時,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朝廷將上好的戰馬交到馬場,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管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賠笑著說道:
“陸大人,這些馬確實是馬場裡淘汰下來的老馬。
您也知道,京軍大多挑挑揀揀,這些馬都是幾次挑選之後剩下的戰馬,其中還有一些有些毛病。
陸大人是征戰沙場的將領,見不得這些,所以小人才讓他們等在這裡,別髒了您的眼睛。
您放心,這些馬匹明日就送去車馬行!”
陸雲逸眯起眼睛,盯著馬場管事,雙手叉腰:“一派胡言,上直十二衛、浦子口城京軍會挑剩下?他們恨不得將所有能跑的四條腿戰馬都拉回軍營!你可知道,浦子口城有多少軍卒一輩子都無法騎馬一次!”
馬場管事臉色微微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他連忙說道:“陸大人小人小人”
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陸雲逸冷笑一聲,說道:
“說,是不是有人在中飽私囊,背後搞鬼,從中謀取私利?”
馬場管事一聽,嚇得臉色蒼白,連忙跪下,說道:
“陸大人,冤枉啊!
小的對朝廷忠心耿耿,絕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些馬真的是無人要,只是小的在管理上有些疏忽,沒有照顧好它們,還請陸大人明察。”
陸雲逸看著馬場管事那慌張的模樣,心中更加懷疑。
他蹲下身子,目光緊緊地盯著馬場管事,說道:“你最好說實話,否則,一旦讓本官查出真相,定不輕饒。”
馬場管事被陸雲逸的目光看得心裡發毛,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說道:“陸大人,其實.其實這些馬是有人讓小的這麼做的。
他說只要把這些馬弄成這樣,然後低價賣給車馬行,就能從中賺一筆。
小的一時鬼迷心竅,就答應了。
陸大人,小的知道錯了,求您饒了小的這一次吧。”
陸雲逸站起身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還在撒謊!來人,將他扣下!”
“是!”
馮雲方帶人一下子就衝了上來,一腳將管事踹倒在地,死死地按在地上。
陸雲逸目光冷冽,掃視著前方戰馬,沉聲道:
“派人去將這裡的事告知燕王,就說淳化牧場中有不明身份的戰馬留存,請燕王殿下派人來查探。”
“是!”
一名親衛神情冷冽,揮了揮手,三人便跟著他離開隊伍,朝著京城而去。
陸雲逸轉過身,目光柔和地看向木靜荷,眼中滿是歉意。
他輕輕走到木靜荷身旁,輕聲說道:“木掌櫃,方才讓你受驚了,實是本官考慮不周。
本想著儘快查明此事,卻沒顧及到你的感受,還望木掌櫃莫要怪罪。”
木靜荷微微抬起頭,臉頰還帶著一絲未褪去的紅暈。
她有些意外,意外眼前男子居然如此謙遜,不像是京府一些人,官職不大,但鼻子都翹到天上去了。
“陸大人言重了,小女子知曉大人心繫公務,又怎會怪罪大人呢?只是方才那般飛馳,著實讓我心驚肉跳了一番。”
陸雲逸微微一笑,說道:
“木掌櫃大度,陸某感激不盡。
我們便在此等候燕王殿下派人前來,待事情查明,我再好好補償姑娘。”
“補償什麼?”
“嗯你定。”
“好。”
木靜荷輕輕點頭,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兩人便在這草原上靜靜等待,周圍偶爾傳來幾聲蟲鳴。
微風輕輕拂過,吹動著木靜荷的髮絲。
陸雲逸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她吸引,不得不說,這朵長滿刺的玫瑰花,的確十分讓人有徵服欲。
沒過半個時辰,遠處塵土飛揚,馬蹄聲如雷鳴般傳來。
只見燕王朱棣身著親王衙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身後跟著一隊精銳親衛,氣勢洶洶地趕來。
陸雲逸面露詫異,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燕王殿下居然親自來了?
朱棣勒住韁繩,戰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
他目光如炬,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陸雲逸身上,沉聲道:“陸大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雲逸上前,躬身一拜:“殿下,末將在馬場外圍發現一批無精打采的老馬,詢問之下,這馬場管事卻支支吾吾,言辭閃爍。
末將懷疑有人在這馬場中暗中搗鬼,謀取私利。
想到燕王殿下正在查賬皇莊,便想著告知殿下,沒想到殿下竟然親自前來。”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旦找上門不是大好事就是大壞事,本王不得不鄭重啊。”
朱棣翻身下馬,臉色凝重,對著恭敬行禮的一行人揮了揮手:
“起來起來,都起來。”
朱棣一馬當先地朝著那些“病馬”走去。
可他很快就發現了孤零零站在一旁的駿馬北驍,有些詫異:“哎~這是我昨日送你的戰馬嗎?”
“回稟殿下,正是。”
朱棣滿臉怪異,打量著戰馬、陸雲逸、木靜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嘴角勾起,給了陸雲逸一個飽含深意的笑容。
朱棣很快就來到了那些“病馬”身前,仔細打量一番後,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他看向被按在地上抖若篩糠的馬場管事,冷冷發問:
“你可知罪?”
馬場管事哪裡見過燕王,磕頭如搗蒜,哭喊道:
“殿下饒命啊!小的也是一時糊塗,受人指使,才做出這等糊塗事啊!”
朱棣冷哼一聲,目光如刀般盯著他,喝道:
“受何人指使?還不從實招來!”
馬場管事猶豫了一下,眼神中滿是恐懼,卻又不敢不說。
他咬了咬牙,說道:
“是是曹塵熙,曹監丞他吩咐小的,把新進的戰馬換成這些老馬,然後再把戰馬賣個高價,小的鬼迷心竅,就答應了.”
朱棣聽後只覺得呼吸急促,怒目圓睜,一腳將馬場管事踹翻在地,怒喝道:“大膽奴才,竟敢做出這等欺上瞞下、中飽私囊之事!來人,將他拖下去,嚴刑拷打!”
幾名親衛立刻上前,將馬場管事拖了下去。
不一會兒,遠處便傳來馬場管事悽慘的叫聲。
一陣拷打過後,管事把能說的和不能說的都說了出來。
看著口供,朱棣的手掌都在顫抖,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大的膽子,一千匹戰馬剛來就敢換三百匹!
這些馬本王才送來不到一日!虧的淳化牧場還是宮中所屬,真是丟人!”
“去,告知御馬監,將那個什麼曹塵熙抓起來,嚴加審問,本王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多大的膽子,才敢做出這等事!!”
“是!”
朱棣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心中怒火。
他轉身看向陸雲逸,說道:
“陸大人,此次多虧了你及時發現此事,否則本王還被矇在鼓裡。
你立下大功,本王重重有賞。”
陸雲逸連忙抱拳說道:“殿下言重了,末將也是上馬拼殺之人,深知戰馬之重要,如今乃是分內之事。”
朱棣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戰馬對於軍隊來說至關重要,此事本王要進宮將其稟告父皇,你與我一同去,如何?”
他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木靜荷,又看向陸雲逸,面露問詢。
陸雲逸沒有任何猶豫:“是,燕王殿下。”
“好,那便走吧!”燕王說罷,翻身上馬。
陸雲逸看向木靜荷,面帶歉意:“木掌櫃,今日可能不能陪你了,改日你我再敘。”
木靜荷委身一拜:“陸大人儘管去便是,小女子乘坐馬車回去。”
“好,木掌櫃,告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