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公公睨了他身後的盛雲清一眼,尖細的嗓音響起:“盛大小姐,煩請您與侯爺,隨咱家一同入宮面聖吧。”
盛雲清蹙起了眉,道:“何事?”
盛玉坤的臉色焦急地道:“蘇公公,雲清什麼也不懂的……”
蘇公公輕笑了一聲,道:“雜家也是替皇上辦事兒,皇上說要見,盛大小姐還是不要耽擱的好。”
“這……”盛御坤握緊了雙拳,神情凝重。
“叔父,不必為難。”盛雲清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對太監頷首,道,“我去就是了。”
皇宮,殿堂內燃著好聞的薰香,抬眼之際,她瞧見了白國公與白慕靈也在此處,思緒複雜地皺了一下眉。
這對父女倆又要整么蛾子了。
“微臣(臣女)參見皇上。”
夜瑾風倚靠在扶手上,桌上放著的是白國公呈上來的信紙。
他輕輕眯著雙眼,聲音慵懶地道:“盛雲清,你可認識柳川?”
盛雲清的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道:“柳川是何人?雲清不知。”
“哼……”夜瑾風輕哼一聲,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信紙,道,“依朕看,你與他往來密切得很。”
太監將信紙拿給了盛雲清,盛雲清看著上面陌生的內容,都是寫給盛雲清的。
“京郊外銀杏園的銀杏結了果子,我差人為雲清姑娘送去了愛吃的白果。”落款於三年前的秋分。
“西市新到了一批上好的紅松木,可雕成雲清姑娘要的兵器樣式。”落款於兩年前立夏,附帶了盛家軍械暗紋的圖紙。
“聞姑娘將歸,二月初九戌時老榆樹下交割賬冊。”落款於一年前立春。
指尖輕輕觸碰字跡,不行,身體尚未復原,還沒有識得寫字之人的能力。
她眸中光黯了下去,抿了一下唇,道:“皇上,單憑几封信不能證明什麼,這信上的內容,和臣女沒有關係。”
信紙交替之際,一條松針滑落到她的手心,夾雜在了一年前的信件之中,仔細一瞧,這奇特的倒刺形狀,竟是玄清觀特有松針。
她不動聲色地咬了一下牙,要陷害她的人準備得可真是充分,是派人到山下采摘的麼?
“話不要說得太早,盛大小姐貴人多忘事,不妨再好好想想?本宮身邊的丫鬟恰巧是柳川的妹妹,誤打誤撞來到了本宮身旁伺候。”
白慕靈請示了一下夜瑾風,道:“皇上,可否讓這丫鬟說兩句話。”
“嗯。”夜瑾風輕輕應了一聲。
如玉走上前對夜瑾風行了一禮,道:“奴婢柳如玉,是柳川的妹妹,早在三年前兄長便來到京城裡,倒是曾也有寫過一封家書,說是愛上了位漂亮的京城姑娘,奴婢也瞧過盛大小姐手上信紙中的字跡了,是兄長寫的不會有錯,兄長品性溫良,定是受人蠱惑才會牽扯到軍械走私的事情的……”盛御坤蹙起了眉,道:“雲清三年前還未踏足京城,如何涉及軍械走私……”
白慕靈挑起好看的眉,道:“可據本宮所知,盛大小姐往年在道觀修行,來到京城不久便做了盛家大小姐,軍械走私一事從三年前便伊始,一直被藏得好好的,盛大小姐躲在道觀之中,是否是為了掩人耳目呢?”
盛雲清的指尖撫過那枚松針的倒刺,喉間泛起一抹腥甜的血味。
舊傷未愈,委實用不了玄術了。
她強壓下眩暈,迎著夜瑾風審視的目光,道:“皇上,臣女三年前尚在玄清觀清修,如何與京中書生相識往來?”
聞言,白慕靈驀地發出一聲輕笑,嫣紅的唇色勾起了惑人的弧度:“盛大小姐,聽聞那玄清觀後山的小門,戌時三刻便無人看守。”
她轉身捧出玲瓏手中一卷泛黃的值守冊,道:“這可是觀中弟子口供,都說盛大小姐每月初七夜必稱病閉門,可巧不是?柳川的書信也多是初七寄出呢。”
盛雲清瞳孔驟縮,那值守冊上竟真有她筆跡的簽名,連“清”字最後一挑的弧度都與她如出一轍!可這分明不是她所寫的!
她暗中在袖內握緊了拳,真是好厲害的手段,那哭紅了眼的丫鬟如玉,怕也是受了白慕靈的蠱惑。
聽陸常軒說,近來師父閉關了,如若不然,豈會讓這些個人去往玄清觀有可乘之機?
正想著,如玉突然撲跪在地,懷中掏出枚銀戒,帶著哭腔道:“兄長在信中言道與姑娘有過白首之約,這是兄長貼身之物,原是素圈,曾和奴婢說過,日後會將心愛的女子名字刻在上面,奴婢在山上瞧見兄長的屍首時,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白慕靈將鋥亮的銀戒拿在手裡仔細端詳著,眼底透著一抹幽深。
這銀戒是她趁如玉外出之時在房中搜到的,原先沾了土混合著已經乾涸的血跡,她還記得,那血跡之下刻印著的是“慕靈”二字,她本想丟去,轉念一想,又找來巧匠將銀戒融合重塑,刻上了“雲清”二字,混著豬血和塵土偽造得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了她的房中。
“雲清。”白慕靈哀婉地嘆了一聲,道,“盛大小姐,證據確鑿啊。”
夜瑾風的指尖敲在龍紋扶手上:“雲清,對這信物,可要解釋?”
“臣女從未見過此物。”盛雲清脊背挺得筆直。
語落,殿外抬進了一口樟木箱,那竟是她三年前她在道觀之中穿的舊衣。
最上層襦裙的暗袋裡,赫然躺著半枚已然有些褪色的香囊,用繡線勾勒出了“柳”字的殘痕。
白國公摸著鬍鬚,長長嘆了一聲,狠戾的眸中透著一絲勝券在握的猖狂:“這香囊的布料,可是用北疆戰俘獻上的火浣紗所制?”
他故意頓住,引得盛御坤臉色煞白,連夜瑾風的神色也平添了幾分慍怒。
“火浣紗乃軍需禁品,私藏者,當誅九族。”
夜瑾風的目光掠過盛雲清有些蒼白的唇色,道:“鎮北侯,你教的好侄兒。”
他忽然將香囊擲向鎏金炭盆中,那火浣紗遇火不焚,反而浮出幅邊關輿圖,“這地圖示註的,可是你盛家軍上月失守的狼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