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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眼盲

一夜時間過去,青梔高熱已經退下去,面色緩了些,吐出心口淤堵的那口汙水呼吸也順暢了些。

屋子裡杜蘭若方白洛等人已經退下去,守了一夜他們也自是疲憊不堪。

第二日晌午急促的馬蹄聲響徹整個長街,方千凌回方府的時候眾人皆喜,對於方家人來說,任何人都抵不過方千凌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啪!”

茶杯重重的被扔在地上,方千凌聽過金墨蘭細說青梔落水,還有白雲醉趁機發難,忽的站起了身,不顧眾人勸阻執意要進宮。

金墨蘭本不想攔著,她氣憤她恨。

可若是今日方千凌若執意今夜闖宮,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嗎?大可以藉著今日闖宮之舉而扣上一頂他們戴不起的罪名!

金墨蘭啞著聲音,盡力的掩著自己的憤懣和不平。

“將軍,你是要進宮與皇上爭論嗎?你爭得過嗎?或者說,皇上他爭得過嗎?”

方千凌無聲的囁嚅一下,本要開口,可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卻覺得怎麼講都不好,他合上張開的嘴望了一眼躺在塌上的青梔轉而又看著金墨蘭,將金墨蘭扶起後悽然然一笑問到

“夫人,他如今早已不是當初我們相熟的那個人,對不對?”

金墨蘭直覺心頭悲愴,一時間淚水橫在面容上也顧不得擦了,她拍了拍方千凌因趕路而發皺的衣裳,沉聲靜語的說著

“妾身從嫁與你的那日起便一直在說為官者要三思,思危,思退,思變,這句話妾身講了幾十年,將軍聽了幾十年不還是沒有聽進去嗎?”

她握住方千凌那被長槍磨礪的粗糙雙手道

“三個孩子性子皆傲,可都是有孝心的孩子,不管是白洛還是容楚,又或者是青梔,他們都在京都活的小心謹慎,將軍是知道青梔的,她不是步步退讓的性子,可如今在京都如此不敢為自己出頭,事事隱忍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的方家嗎?將軍是手握遼國重兵,可你是戍邊外臣,縱然手握重兵又如何?哪裡比得上白家隻手遮天,可是奈何方家軍功太盛,白家尋不到由頭治你的罪,只能磋磨孩子們。孩子們小心謹慎不就是為了不讓白家抓住一絲錯處,而讓白家尋了由頭來給方家栽贓嗎?方家握著重兵太久,你又是這般執拗不懂迴環的性子,孩子們可不在京裡活的小心些了嗎?”

方千凌不語,他是個武夫,大半生都在軍營中渡過了,對遼國,對皇上更是忠心耿耿,青梔來京時他還是對皇上不那麼失望的,就因著他們年少相識,這麼多年他方千凌從未變過,他也是希望皇上未變,或許念著自己忠心,能照拂青梔。

但,有的人卻變了,他沒能顧好自己的女兒。

金墨蘭懂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懂,她捋了捋方千凌額前凌亂的銀絲道

“青梔已經沒事了,將軍也不必太過憂心,與皇上年少相識的不止將軍一人啊,當年你我,染衣,還有——”

金墨蘭隱下眸去,將那人的名字嚥了回去,方千凌更是緊握雙拳,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也不必再提他了。

她頓了頓又道

“當年我們五個人性子相投,都是大膽的,常常縱馬江湖間,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有些事已經不是當初的那麼簡單了,染衣死了,他也死了,如今的聖上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說著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的少年了,我也不再是那個可以縱馬任平生的金墨蘭了,可將軍,你卻一如當年一樣,忠心遼國,仗義執言,為了友人的一句執意付出至今的方千凌,只有你未變。將軍從前縱然難忘,可眼下只怕是會更是艱難,莫要再繼續執拗下去了。”

方千凌這雙手握了大半生的長槍,對於家人他是愛,可陪伴的少之又少。

他看著眼前的金墨蘭,想起她年少時的模樣。

她年少時雖溫柔,但也有自己的凌厲,方千凌記得她馬騎得好,箭術亦了得,他握住金墨蘭的手說

“許久不見你拉弓了。”

金墨蘭抿嘴笑著道

“妾身已經老了,早就拉不開弓了。”

時間早已將她的凌厲磨去,如今剩下的只有柔情似水,可她願意,她願意撇下縱馬江湖的愜意,為方千凌洗手做湯羹,養育兒女,因為方千凌與她而言,便是英雄,是她年少時就欽慕之人。

方千凌卸下心中的火氣,拍了拍金墨蘭再也不稚嫩的手背,隱下了自己要進宮的念頭,他的脾性讓自己的兒女揹負太多了,孩子業已長成,他這個父親揹著遼國安危對他們付出的太少了,竟讓他們為了自己受諸多委屈。

黑夜過去,今早時分天邊就滾起了黑沉沉壓人頭頂的烏雲,伴著電閃雷鳴將白晝壓在它的威勢下半點也反抗不得。

暴雨來臨的前夜空氣悶的人喘不動氣來,青梔幾乎是被壓抑的空氣憋悶著醒來,她大口大口得呼吸著,屋子裡忽的變得潮悶起來。

流煙腿傷疼痛被袖音扶下休息了,門外含珍守著,屋裡花賦倚靠這床榻一旁半眯著。

“是花賦嗎?”

花賦聽的榻上的人出聲,連忙上前道

“小姐,你醒啦?可是要喝水?奴婢這就去倒。”

青梔眼前迷茫著看不清花賦的臉,她急忙拉住花賦道

“等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像看不清了。”

青梔出言嚇的花賦心頭微震,她急得奔出門去大喊著

“卜遊先生,卜遊先生!小姐!小姐出事了!”

花賦的喊聲剛落下片刻,只聽的噼啪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嚇得青梔周身一凜,寒毛幾欲倒豎起來。

她看不清東西,又被雷聲驚著,整個人縮在被子裡,一邊怕著雷雨,一邊喚著蘇落歌。

當一句王爺喚出聲時倒是將自己都驚著了。

因著外面雷雲厚重,天氣暗的厲害,連著屋子裡都是昏暗一片,雷聲小些青梔便抬起被一角看向外面,只是她眼前模糊,房間裡更是暗的不知道時辰。

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眼前晃著,青梔怕的驚叫一聲,雙手在床榻上胡亂的抓起什麼就往出扔。

扔出的東西砸在那模糊的影子上發出一聲悶哼。

屋外這時傳來噔噔的腳步聲,卜遊氣喘著跑進來,手裡還攥著替蘇落歌擦到一半兒的藥。

蘇落歌此時半裸著上身,身上精壯卻也是傷痕遍佈,背後的傷一道舊傷加新傷的沒有一塊好皮肉。

卜遊見青梔往蘇落歌身上扔東西,連聲勸道

“姑奶奶!別扔了,人本來就虛著,聽見丫鬟喊你不好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就跑來了!你這是要他的命嗎!”

青梔聞言怔住,放下手中的物件,她眨著眼睛想要將眼前人看清楚,卻視不得物,一腳從榻上踩下去,人一下就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