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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護國公府

風雪裡的護國公府,顯得靜謐異常。

府外高牆之上的青瓦被銀雪矇住,瓦楞和滴水簷上凝結出透明參差的冰層,順著蒼黑的瓦簷垂掛而下。

飛雪大了,窗外的月光逐漸淡了下來,卜遊靜靜的盯著火爐裡的火苗,青色的衣袍下都沾染上霜雪。

“流煙,藥熬好了,給小姐端進去吧。”

青梔一路昏睡直至進了護國公府三日還未醒,流煙看著碗裡黑乎乎的藥,偷偷的摸了摸淚對卜遊說道

“得虧卜遊先生您來了,不然小姐怕是要受不少委屈,六皇子路上總是有意無意的接近小姐的馬車,多虧花賦每次都攔著,可憐小姐一路舟車勞頓不說,竟還要顧著六皇子的身份小心應付。”

卜遊沉著臉將手中撥弄碳火的棍子捏的咯咯作響,出言安慰流煙

“索性已經回了護國公府,有大公子和二公子在,旁人也不敢欺她了,不過五皇子對小姐也算是用心,若沒那個護衛前幾日我怕是都要死在那裡了,”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見有人腳步急切的奔了過來。

“流煙,卜遊先生!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閣中

此刻她的臉色已經褪去青白,雖然仍舊蒼白,倒終於好看了一些。

不像當時被抬回來的時候,流煙嚇得以為小姐就要這麼去了似的,卜遊也是急的一腦門的薄汗。

“青梔醒了?”

方白洛雖一臉疲憊,可看到青梔睜開雙眼面上還是掛上了歡喜,他連忙走到青梔榻前溫言細語道

“既然醒了那便是無事了吧?”

說罷門被卜遊一把推開,他擠過身著急的搭上了青梔的脈。

卜遊冰涼的手激的青梔哎呀一聲,嚇得屋裡的眾人烏央烏央的圍了過來看著卜遊的面色。

卜遊捏著青梔的脈細細的診著,臉色也是從沉重中緩了過來,他舒出一口濁氣,沒好臉色的將青梔的手塞回了杯子裡道

“好了,如今醒了那便無事了,好生調養著吧。”

青梔看見那日並未隨行的卜遊,出現在房裡正張嘴要問,可轉眼一瞧屋裡站滿了人,便又將詢問的話吞了回去。

“小妹你可算醒了,真是急壞我們了。”

說話的人聲音溫柔糯雅,青梔看著她卻不知是何人,一旁的方白洛搭上了話道

“小妹,這是你的嫂嫂杜蘭若。”

青梔看了一眼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喊了一聲

“兄長,長嫂。”

杜蘭若點點頭,她身邊兒的丫鬟魚兒擰了帕子給杜蘭若,她坐在榻上為青梔細細的擦著臉龐。

青梔有些閃躲的侷促,杜蘭若也只是笑笑將手下的動作更輕了些。

她是光祿大夫杜天錦家的獨女,杜家書香世家。這婚事雖然是皇上指的,兩個人倒也夫妻同心琴瑟和鳴。

杜蘭若的父親比較圓滑,生的女兒更是玲瓏心思,且她父親雖三妻四妾卻也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裡把她當眼珠子似的疼愛。

杜蘭若更是知書達理眉目溫婉秀麗,平日裡走路說個話都是溫溫柔柔的女子。

方白洛見青梔醒來,那顆一直吊著的心這下放了下去。

一直倚在門窗邊兒上的方容楚冷峻凝重的臉龐也鬆了下來,人多他又寡語所以未上前,眼神倒是一直注視著青梔。

流煙端來了藥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屋子裡暖如春日,這幾日的昏睡雖然讓青梔身上沉重了許多,精神頭倒是逐漸好了起來。

在府裡將養幾日她已經可以下床走走,這幾日方容楚和方白洛日日都來。想著自家小妹初來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好多與她講講京都的人事物也是好的。

青梔病了這些日子未曾進宮謝恩,也未曾出府門,可京都裡關於她這位自北荒來的郡公主倒是討論不休。

眾人都是在自家庭院裡議論著,誰也不敢當眾去嚼舌根子,因著她是皇上封的郡公主,是護國公的女兒,兩位兄長地位顯赫,如今又許了親王,眾人哪能明目張膽的議論她。

青梔進京沒多久便是年節,皇上念著她身體未愈賞了她不少錦繡玉器,下了旨安撫她好生修養身體不必進宮赴宴,這讓對合懿郡公主好奇的人大為失落。

筵席上白丞相白雲松之女白梓鸞,倒是聽著眾人討論合懿郡公主一臉的不屑。

她端著手裡的粉青百子花卉茶杯,纖細修長的手指水蔥一般的嬌嫩,白梓鸞梳著飛仙髻,鬢髮上戴著鏤空雲鳳頭髮釵,眼裡看著圍著她而坐的京中貴女們眼神裡皆是倨傲。

她放下茶杯晃了晃她白生生的手腕,手腕上是水頭極好的白玉翡翠,她身旁一位著紫色煙雲蝴蝶裙的女子開口道

“這鐲子不是朝雲國的貢品嗎?聽說皇上賞給了皇后娘娘。”

白梓鸞晃了晃手上的玉鐲,挑著眉毛帶著一份不屑的說

“我這算什麼?你們可知合懿郡公主頭一天早上進府,五皇子的賞賜中午到,皇上皇后連帶著宮裡各位嬪妃是最遲的,那也是傍晚時分就都抬進了方府,那賞賜連護國公府那樣寬敞的院子裡都險些放不下,那才是上上榮寵呢!”

白梓鸞眼神輕輕一轉便看盡了眾人捻醋的模樣,只見她一副輕蔑的模樣更是抬高了眼眸。

她是白雲松白丞相之女,當朝的皇后更是她的親姑姑,如今坐了一圈的貴女她自是一個也瞧不上,她仰起頭用眼角瞥過眾位女子說道

“合懿郡公主一進京都便是榮寵有加,各位可是羨慕她?”

眾人聽到白梓鸞的話將妒色收了收低聲說了句不敢,白梓鸞這才沉著臉冷冷的笑了一聲說道

“羨慕?你們呀目光短淺只看到這合懿郡公主的賞賜如水流一般的抬進護國公府,卻不想她要嫁誰?那可是我們的五皇子啊。”

眾人想起五皇子那如同惡鬼一般的面容立刻驚的捂住了嘴。

“可不是,將這茬給忘了,那五皇子臉上的那道疤白日裡都看起來那麼駭人了,此後合懿郡公主要與五皇子同床同枕,真不知道她會不會半夜一睜眼被自己枕邊人給嚇死啊。”

白梓鸞聞言哈哈的笑的肩頭微聳,伸出手指指著說話之人的額頭調笑道

“你這蹄子說話忒惡毒了些,不過講著我愛聽。”

京都年節,當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鳳簫聲動,每每年節都不社宵禁。

鬧市裡擺滿了各樣的攤子,徜徉大街的青石板,絢爛的煙火鋪灑在這遍眼都是綠瓦紅牆之間。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的行人,一張張歡喜往外的笑臉,無一不反襯著百姓對年節的喜歡。

青梔聞著清冷空氣,梅花迎著寒風綻放,滿樹鮮紅的花瓣在白雪的映襯之下更是耀眼奪目。

“這一樹紅梅開的這樣好呢。”

青梔摸著涼潤的花瓣,用指尖細細磨了磨,惹得指尖也沾滿了梅香。

她想起北荒的那株已經枯死的臘梅樹,那是十歲那年父親送給她的生辰禮。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樹,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風遞幽香去,禽窺素豔來。明年如應律,先發映春臺。

可那棵梅花樹並沒有迎來它的春天,它只是開了不到一月,便枯萎了。

從花瓣邊上開始萎縮,梅花耐得住寒,卻受不住北荒惡劣的氣候。

那樹枯死後青梔難過了許久,還是大哥哥後來派人送來一支雕刻的活靈活現的紅玉梅花簪子,才堪堪解了青梔對那顆梅花的相思苦。

青梔想到大哥哥方白落笑了笑,她左右瞧了瞧沒人注意她,她看了一眼已經算是高大的梅樹伸出嬌嫩的雙手爬了上去。

這些事二哥哥在她小時,倒是常帶著她玩鬧,每次大哥哥都會出來尋他們,然後寵溺的替他們撣了身上的塵土,再帶著他們一起跪在庭院裡聽父親說教。

末了再押著青梔恭敬的行個禮,想想那時即便被罰也是開心的呀。

“青梔!你在那裡幹什麼?快下來!”

從宮宴上回府的幾人見青梔爬上梅花樹,皆是一驚。

青梔聞言立刻從梅花樹上站了起來,青蔥的少女身穿玫瑰短襟,在煙花下衣衫上面的金色喜鵲活靈活現展翅欲飛。

如火的梅花樹上也壓不住少女的出塵面容,她眼神裡帶著歡快的光,喊著

“大哥,二哥,長嫂。”

那聲音真真歡快如喜鵲動聽如黃鸝,方白落一身天水碧的長褂將他修長又單薄的身子包裹著,外面又披了墨色繡蘭草的大氅,大氅的絨毛水光一樣的碧綠,讓他這個書生氣的臉上更多了一絲淡然。

他原本儒雅不驚的臉上此刻滿是焦急,護手也掉在了厚厚的雪堆裡,他快走幾步伸出雙手試圖接住樹上的妹妹,青梔眼睛滴溜一轉笑到

“妹妹這就下來,大哥哥可要接住我啦!”

說著從不高不矮的梅花樹上跳了下去,直直的撲在了方白落的懷裡。

方白落不敢躲不敢退,更不敢挪步,就怕摔了青梔,這一下青梔落在了他的懷裡,本就不健壯的人,一下子坐在了柔軟的雪堆裡,倒是不疼。

懷裡的女兒家露出了歡喜的嬌媚笑容,連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兒,她雀躍的喊到

“一別數年,青梔都怕大哥哥將我這個妹妹忘記了。”

方白落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額頭說

“你這丫頭,可比小時候調皮多了。”

青梔被點了額頭作勢向後靠去說道

“哎呀!腦袋被哥哥打壞了,我可要去告訴二哥哥,讓他替我出氣!”

“身子剛好就如此胡鬧,著實該打!”

方容楚的聲兒一響起,青梔便立刻站了起來,心虛的撣了撣身上的雪,又攏了攏額前的碎髮,站的筆直又乖巧。

方白落拍拍手失笑的站了起來,這丫頭,還真是討巧賣乖呢。

方容楚看見青梔在胡鬧,可他的性子習慣了不苟言笑,便隨著方白洛上前,就怕青梔看到自己後收了那份女兒家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