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莘走進四時廳內好奇的打量著四周的陳設,那廳中擺了一個紫檀木桌。
上面鋪了一張棕色紅線繡福的桌布,桌子上美酒佳餚佔滿了大大的桌子,四周又陳列著四角玉蘭花架。
花架上擺上了紫色的月凌香,月凌香與涼木都是北荒特有的花木,月凌香生在堅硬的戈壁上,它們唯一的傳播方式便是它的香味,清冽並且悠長。
它的種子上又帶著鉤爪,待那些鳥兒或者蜜蜂來啃食它的果實或者採食花蜜時,它的種子便勾著它們的羽毛散落到各地生根發芽。
“這香味倒是獨特,在京都從未聞過。”
一旁的小丫鬟花賦跪在桌旁聲音有些柔柔的回話說
“回稟六皇子,這是北荒特有的花香,卜遊先生說這花香可以凝神又可以祛瘀散氣。”
蘇子莘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花賦眼裡有一絲絲的驚愕,但又很快就散去了,別人瞧不見。
可青梔斜著眼角將他的那絲驚愕盡數眼底,蘇子莘笑了笑,將手中的烏木金絲手扇拍了拍說
“甚好!本王連日奔波也是肚中空空,勞煩姑娘為本王佈菜。”
花賦喏喏的點了點頭,隨後金墨蘭,方青梔這才同席而坐。
這頓飯吃的多數拘謹,還好有花賦能言善道解了好大的不適,六皇子也是對花賦讚不絕口,就差討了人去他房裡侍候了。
可怎奈這是北荒不比京都,他也不敢太過造次,只得看著如花美眷悻悻而歸。
臨走前他瞧了一眼青梔感嘆到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啊。”
說罷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去了金墨蘭為他安排的廂房歇息。
方千凌聽的青梔講了今日之事,他性子衝動,聞言所嫁之人是五皇子,登時將手下的桌子拍的啪啪直響,金墨蘭見他氣憤又怕驚到六皇子連忙將他的手握住道
“將軍,你也是誇過五皇子的,五皇子雖然面容有異,確實是眾皇子中最出眾的一個,雖說遼國已經有太子,可五皇子是親王之尊,青梔嫁去做個得寵的親王妃,總比活在白家眼皮子低下做個太子側妃要好吧!”
方千凌懊惱的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他看著跪地不起的青梔心疼的將她扶起道
“你可願意?若你不願意為父立刻上京替你回了這門親事。”
青梔被方千凌扶起來聽著方千凌的話說
“青梔自知是方家女兒便知道不會隨了自己心意嫁人,況且父親也曾稱讚五皇子雄才大略,青梔從不在乎他人面相如何,即得父親如此誇讚那必定不會欺我,如此女兒放心父親母親也合該放心。”
父親張了張嘴心裡揪的疼問她
“那瑤玉公子該如何?你可曾想過你與他呢?你可放得下他?”
青梔聞言心中的屈苦直逼舌尖,連心都跟著痛了起來,唯有淚水滾在臉上,她死心的閉上了眼睛。
這樣不知思念為何物的日子,往後怕是就如同這冬日裡吹不盡的寒風,沒有盡頭。
“那就只道無緣無分吧。”
青梔許是白日裡睡的太多的緣故,今夜怎麼都不困,她將窗開啟一條小縫,讓冷風吹了吹她的臉頰。
“花賦。”
門被人推開,來人身上帶著寒冷的氣息,青梔將窗戶關上,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她緊了緊身上的墨狐毯,無意的說著
“你瞧這墨狐毯,毛色竟無一雜色,黑壓壓的看的人好生心裡發悶。”
花賦低下頭回道
“墨狐毯厚重,原本是皇上賞給方將軍的,可將軍體恤小姐體弱就給了小姐,小姐天姿國色,日月都不敢爭其輝,倒襯得這墨狐毯不那麼暗沉沉的了。”
青梔笑了笑,水蔥似的手指捏住一旁的書本遞給了花賦說
“不虧京裡出來的貴門小姐,是能說道的,當才你在席間也做得不錯,見了昔日情郎也能夠坐懷不亂,可是你可想好了?你真要陪我前去?就算是如今丫鬟的身份,可對於你來說也是難得的,若隨我去了王城,只怕連丫鬟的身份有可能不能有。”
花賦將袖中的手指蜷縮在一起,一時間鼻酸的感覺都快要進了心裡,她將頭磕砰砰響,說話的聲音是從齒縫中擠出的
“小姐恩重,若不是小姐體諒,從那些奴隸手中救下奴婢,奴婢此刻早已生不如死,今日還讓小姐為奴婢如此籌謀著與此時的薄情郎相見,小姐為奴婢做的奴婢此生此世都不敢忘。”
青梔嘆了口氣說道
“我那時見你一臉無助,卻將腰背挺的那樣直,任憑鞭子打在你身上也不肯鬆開懷裡的幼弟,所以就在想,多年前我的姐姐在那場混亂中是不是也是那般護著我罷了。”
青梔摸了摸手腕上那隻溜銀喜鵲鐲,這鐲子原是一對,母親賜予了她與她的姐姐。
可多年前遼國那場動盪成就了方家今日無可動搖的地位,也讓方家的長女遺失至今都不知所蹤。
花賦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試探道
“小姐念及大小姐,為何不瞞著將軍去蒼穹閣去尋大小姐?若這世上能有地兒尋到大小姐,那也只有蒼穹閣了。”
方青梔收了淡漠的表情,將眉毛擰到了一起說
“蒼穹閣——當年遼國叛亂和蒼穹閣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若沒有那場混亂我的長姐也不會下落不知,父親從未提過蒼穹閣,那身為女兒我自然也不會去,況且自打十多年前遼國那場動亂後,蒼穹閣也是緊門閉戶。你也不必用我姐姐來套我,去尋蒼穹閣的辦法我也是不知曉的,就算我知道如何能尋到蒼穹閣,你的事牽扯到的是皇子,蒼穹閣要的是等價交易,你怕也是拿不出來的。”
“可——”
花賦看見青梔表情厭厭的,也不敢再多話,就退了出去。
小姐什麼都好,就是有些不太愛與人說話,除了父母雙親,就是住在後閣樓的鶴鳴道長能與她多說些話,如今青梔這副模樣,怕是不會再開口了。
“吱哇。”
不知是門還是窗的聲音,青梔揉著發漲的頭說
“花賦還有什麼事?這裡不用人伺候了。”
“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青梔聽見說話的聲音,無端的打了個冷戰,害怕大於驚喜的冷戰。
“瑤玉公子——”
“對!是我。”
瑤玉推開門一身風雪的他此刻臉色有些青白,瑤玉自知自己心性不錯。
可今日聽的卜遊說青梔應了進宮賜婚,不知是生氣還是凍著了,他白長了這麼多年,從未如此失態過。
可他此刻真的很認真的在看面前的人,她的臉上除了驚訝竟然找不出一絲悲傷的神態。
“瑤玉公子,夜深了,你如何入府?”
青梔抓著椅背的手微微用力著,她心中的瑤玉公子明明那麼知書達禮,永遠都是和煦的微笑,永遠都那麼處變不驚。
可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個一臉青白的男子,讓她心裡的驚異多了一份難受,他這樣,皆是因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