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看了幾眼就大約知道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想來也是,他一個新丁也不能上來就高階、核心、機密吧。
這是一個資料的合輯,應該是從國外雜誌和刊物上扒下來的。
不過內容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新的,有幾篇的日期甚至是六年前。
嚴格的說來,胡楊甚至不能算一個工科男。
但作為一個資深間諜,他對所有尖端和敏感的領域都會有足夠的知識儲備。
冶金領域的情報他也經手過。
對於這個領域內發展規律,他也是有所瞭解的。
特種金屬的配方研究,就是一個用時間和錢生砸出來的過程。
這過程沒有什麼可取巧的地方。
就是把所有範圍內的元素,新增比例,新增時間,溫度控制等等若干種變數排列組合,列出一個數值恐怖的單子,然後一種一種的實驗。
六年的時間,已經差了不止一代了。
在胡楊看來,這種資料可能連雞肋都不如。
胡楊把時間超過三年的都分揀出來丟到一旁,資料厚度就剩下一半了。
除了專業名詞,其他的部分翻譯起來並沒有問題。
其實大部分專業名詞他也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但沒有必要把底線全展現出來。
要不然以後還怎麼拿學習當藉口。
現在對於胡楊愛說,最大的制約來自與手裡的鋼筆。
純手寫對他來說真的太陌生了。
手指很快就感覺非常酸,尤其是中指,第一個指節都有點歪了。
好在徐淼很快回來了。
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兩張臥鋪票搞定。
快樂的換座之後,胡楊一臉滿足的躺在了上鋪。
徐淼在另一邊,自然也對臥鋪非常滿意。
語氣輕快的說道:“小胡啊,等到了北京我請你吃涮羊肉.”
胡楊說道:“好啊,我可記住了。
東來順的涮羊肉我可是聞名已久.”
徐淼有些不捨的從床鋪上坐起,說道:“你先躺著,我去羅處長那邊。
等吃飯的時候我回來喊你.”
胡楊擺了擺手:“好嘞,我就偷個懶.”
這兩張票錢還是有點作用的,徐淼的態度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這趟列車是從秦皇島始發,其他四個鋪位的人都是從那來的,目的地是北戴河。
這是一次單位組織的公費活動,大國企的車間辦公室自己就有能力搞這種活動。
原本以為能半路補臥鋪票的,怎麼也得是正科以上。
所有才主動聊了起來。
在聽說胡楊只是個臨時工之後,他們也就沒有太多和他聊天的興致。
他們看來,這肯定就是沾了領導光的小同志。
這對胡楊來說是好事,陪他們聊那些沒營養的話題,真不如多睡一會。
胡楊此時很感謝“胡楊”在戰場上鍛煉出本事。
不管是炮火還是大聲聊天,不管是硝煙還是二手菸,他都能睡得著,並且一直睡到徐淼推醒他。
徐淼笑著說道:“你還是睡的真實,走了,去餐車吃飯.”
胡楊搓著臉打了個哈氣:“我先去洗個臉,馬上就過去.”
胡楊的動作不算慢,來的時候飯菜還沒有上桌。
他把資料放在桌上,直接分成兩摞,說道:“這些是我已經翻譯好的,這些是沒有必要翻譯的.”
羅鵬程立刻板起臉:“該不是想偷懶吧.”
胡楊毫不客氣的說道:“三年前的資料,還是公開發表在雜誌上的。
保守估計也是四年以上的技術,連參考意義都沒有.”
羅鵬程立刻拿出領導威嚴:“也不能這麼說,至少知道了別人走過什麼樣的路。
怎麼能說沒有意義呢.”
胡楊沒有再爭辯,資料一收說道:“領導說的有道理,我回頭就把這些也翻譯出來.”
羅鵬程大手一揮:“算了,就這樣吧。
以後領導給你的任務,不能再打折扣了.”
“是……處長.”
不需要的多高的情商,都聽得出這句話中的敷衍。
羅鵬程這麼資深的老油條,自然聽得出胡楊的意思。
笑著搖了搖頭,羅鵬程拿過翻譯文稿一邊看一邊問:“有什麼收穫?”
胡楊毫不猶豫的說道:“蒐集資料的人很不專業,分類混亂毫無邏輯.”
羅鵬偉意外的抬起頭。
本以為胡楊會對資料的內容發表一些看法。
卻沒想到的他說竟然是資料蒐集的問題。
這不按套路回答,他準備腹稿就沒用了。
他想了一下說道:“這些都是回國留學生,還有出國人員帶回來的影印件.”
胡楊一點都不意外,一看就外行人弄的東西。
實際上真正有用的乾貨,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胡楊很想在這裡跟他科普一下,情報工作的重要性。
但他沒辦法解釋他這樣一個人,是如何知道情報的重要性的。
羅鵬程又問:“對資料的內容你有什麼看法?”
胡楊想了一下才說道:“嗯……我對咱們國家現在技術的水平並沒有太深的瞭解。
所以並沒有辦法橫向對比。
但落後是肯定的,而且情況應該比報告上寫的更嚴重.”
羅鵬程又問:“有什麼想法?”
胡楊撓撓頭,顯得有些苦惱:“這是個國家層次的大問題,我可說不好.”
這個問題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回答,真有些難為他。
羅鵬程也不是真要他回答。
只是透過這種問題,督促下面的人多動腦子。
正好這個時候飯菜送來了,他便順勢結束了這個話題。
餐車食物的口味就不要奢求了,能有選擇就算不錯了。
吃飯不談工作,羅鵬程首先定下基調。
於是話題就自然放在了胡楊身上。
關於自己的家庭背景,胡楊是毫無保留的。
可以查證的部分,是完全乾淨的。
而不可查證的部分,他也編好了一套幾乎完美的說辭。
在這個時期,想編造一個身份其實很容易。
那十年的斷檔,讓太多東西徹底消失在塵埃之中。
而更重要的是,這十年徹底影響整個中國社會的三觀。
即使是在“胡楊”生活的三十年後,這些被影響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關於自己的社會關係成長曆程,中小學的成績等等,胡楊都是毫無保留的。
但一涉及到部隊生活,尤其是受傷到後來退伍的部分,胡楊迴避的意圖也非常明確。
當兵是託了關係,進了野戰軍之後當了個副班長。
上了前線,參加的戰鬥,中了一槍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外傷。
後來違反的紀律,加上身體原因就直接復原了。
至於違反了什麼紀律,胡楊只說了一句俘虜政策,然後便悶頭吃飯不再說話。
飯桌上一度冷場,氣氛略有尷尬。
胡楊不是沒有能力把這個問題處理的更圓滑。
但他不願意這麼做。
有稜角的人物設定才更真實。
圓滑世故的確是混跡官場的基礎技能,但胡楊的志不在此,更沒有那個時間。
一個有點能力,但年輕氣盛的小科員,就是現階段胡楊對自己的定位。
羅鵬程不是一個好酒的領導,所以這頓飯結束的很快。
徐淼自然要陪著領導,而胡楊也沒有得閒,又得到了一摞外文雜誌,裡面做記號的部分都要翻譯。
這些比之前的稍好一點,至少日期都進一兩年內的。
這些東西胡楊還是有點興趣的,現在能夠了解國外訊息的渠道太少了。
胡楊腦子裡有很多的資訊,需要一些事件發生時間作為參考,以調整時間線。
至於領導更關心的專業性的東西,胡楊其實投入的精力並不大。
工業領域分類何其繁雜。
光是冶金工程下面,就有黑色冶金工業和有色冶金兩個大類。
黑色冶金又分生鐵、鋼和鐵合金。
有色金屬就更多了,每一個分類在大學中都能成為獨立的專業。
沒有幾個月系統的學習連入門都困難。
想更進一步成為專家,每個三五年想都不要想。
胡楊沒那個精力,更沒那個時間。
所以他要做的,不是一個專精某個菜系的廚師。
而是一個味蕾敏銳的美食家。
他能一眼就看出這道菜值不值得嘗,還能一口就吃出這道菜的精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