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上午。

四月的陽光已經有些毒了。

知兒病剛好了一點兒，有點兒堅持不住。

沈墨染想揹他。

小人兒固執的拒絕了。

大家無奈，只能尋了個藉口找個背陰的地方休息休息。

“姐姐，知兒還能堅持。

不用為了我耽誤行程！”

沈墨知揹著小包袱，已經累的直不起腰來了，還在嘴硬。

沈墨染不想拆穿他，於是摸著額頭道：

“不是因為你。

姐姐昨夜裡守夜著了涼。

如今頭昏腦漲的，實在是走不動了。”

心裡想著必須要弄輛車了。

要不然這小人兒天天犯倔，她還不好弄。

能買到牲口的地方肯定有賣草料的。

大不了多裝點兒到空間裡。

休息的時候以放牲口的名義找個無人的地方喂一喂。

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

沈墨染看著空了的水囊，起身道：

“大家等我一下，我去尋些水來。”

水她空間裡有的是。

前段時間都是尋了藉口找個無人處進空間裡裝的。

所幸這裡不是重災區。

雖說缺水，但陵水縣外頭的河床裡也還有水，費些時間總能弄到。

家裡人也沒懷疑。

“姐姐你病了，這次知兒去弄吧。”

沈墨知一看姐姐又要勞累，趕緊起身搶水囊。

沈墨染將兩個水囊舉的高高的，不讓弟弟碰到。

“你才多大點兒？

知道要去哪裡弄水嗎？

好好在這兒坐著，要不然自已出去若是讓人拐走了，姐姐和娘還得到處裡找你。”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剛才那婦人上來糾纏。

眼神時不時總往知兒身上瞟，一看就是在打他的壞主意。

如今雖然災情嚴重。

但那些沒遭災的城鎮裡富戶很多，都想趁著便宜多買些下人擴大家產。

像知兒這麼聰明又長的周正的男孩子，十分搶手。

路上很多人牙子都盯著呢。

有等著那些活不下去，不得不賣兒賣女的。

也有那喪了天良的人販子。

趁大人不備偷拐的。

反正現在秩序混亂，官府形同虛設，也無人管。

知兒搓著手，臉色難看的坐了回去，備受打擊。

沈墨染嘆了口氣，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

“我知道你一直想幫姐姐。

可你現在年齡還太小了。

沒能力保護自已，更沒能力保護娘和大家。

所以姐姐希望你現在多學習，多長本領。

等將來你長大了，姐姐還得指望你呢！”

小傢伙終於抬起了眼睛。

“真的嗎？”

沈墨染肯定的點頭：

“當然是真的。

姐姐和娘都是女子，在這個世上混總會有些吃虧。

但你不一樣。

你長大了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和娘都要靠你保護呢！”

封建社會重男輕女，是整個社會的共識。

沈墨染憑一已之力也改變不了民眾的觀點。

就只能順應潮流這麼教育弟弟了。

沈墨知聽了以後果然像打了雞血一般，挺著不太寬的小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

“姐姐放心，知兒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常煙客在一邊笑的抿著嘴。

他這個小學生什麼都好，而且十分早慧。

可是太早慧的小孩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思想包袱太多。

啥事都想著能像大人一樣分擔任務。

還好沈墨染會開導。

這下他可以毫無顧慮的多教他東西了。

最近除了認字寫字，常煙客打算開始教草藥辨識和炮製……

安撫好了弟弟。

沈墨染終於帶著兩個水囊，去“找水”去了。

沿著山路轉過了一個彎。

沈墨染看著左右無人，躲到一棵大樹的樹幹後面，閃身進了空間。

先開啟水龍頭將兩個水囊灌滿。

原本自來水是不能直接喝的。

可她搬進這個房子才兩天。

燒水壺也沒有。

之前用來過度應急的大桶水也在陵水縣的時候就喝完了。

只能先灌點自來水。

出去的時候讓大家放陶鍋裡煮開了，再放涼了喝。

此時回去還太早。

她在主臥的衣櫥裡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自已八百年才用一次的化妝包。

這本是她上班的時候買的。

可是後來辭了職做了手工博主。

拍的影片又只展示作品從不露臉。

這化妝用品也就荒廢了。

搬家的時候沒捨得扔。

畢竟是花了大價錢買的呢。

看看生產日期還沒過期，也就順手扔在箱子裡，跟衣服床品混在一起了。

如今掏出來。

沈墨染想把自已面相畫的兇悍一點兒。

最好再有道疤！

於是對著鏡子開始捯飭。

先用眉筆把眉毛畫粗，眉梢挑起來，斜入鬢裡。

然後用眼線加粗了眼睛輪廓，眼尾也微微上挑。

自出了陵水縣。

她又在臉蛋上抹了泥巴，看不出容貌。

如今眉眼上挑，看著比較兇相。

她又用厚粉底在臉蛋上捏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疤”。

用眼影粉塗上顏色，讓效果看起來更逼真。

雖然近看有點假，但打眼一看。

的確像臉上受過很重的傷。

可這樣一來，如何跟家人解釋又成了難題。

沈墨染想了想，把眉筆推出一截來，掰斷。

又把粉底倒出一些來，混上剛才在外面摳的一些黃泥。

正要出去呢。

就聽到外面有人罵罵咧咧。

“臭婆娘，這次要是再找不到水，就別回來了！”

接著還有踢打和重物摔倒的聲音。

是之前遇到的那家人。

莊戶漢想來又在打他老婆了。

“你別再打娘了。

陶罐給我，我去找水！”

他家大女兒生氣的說。

“你個賠錢貨，得留下來找柴火給我熬藥！

哪有閒工夫替你那死娘找水。”

老太婆的聲音。

大女兒可真是氣壞了，把什麼東西往地上一扔。

“想吃藥自已煮。

我娘都快被你們餓死打死了！

再不找來水，大家一起死！”

說著就扶起倒在地上的婦人起身走。

老太婆被氣的不輕，提高了聲音大罵：

“你個小賤貨，敢忤逆你祖母！

壯子，打死這個不孝的玩意兒。”

男人就要上手。

大女兒梗著脖子反抗：

“好啊。

你打死我們吧。

把我們娘仨都打死，看看以後誰給你們找水端藥，做牛做馬！”

“你！

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孝順的玩意兒……”

男人被氣結，摔了手裡的木棍。

大女兒頭也不回，攙著娘就走了。

小女兒嚇得不輕，躲在一邊偷偷哭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

回頭把你賣了換錢！”

最後，傳來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沈墨染聽得真切。

可這會兒不好出來。

因為那家的大女兒攙著她娘，一步一瘸的，正往她這邊走呢。

沈墨染沉默的聽著。

直到腳步聲走遠了。

她才閃身出來。

手裡拎了一隻裝滿了水的塑膠水桶。

為了不那麼顯眼，她先找泥巴在桶外面糊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