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章 周旋

張勳邁著愜意的步伐走進了這金玉園,可今天同往日不同的是,他遲遲不見那梅班主那老貨,這園子裡也沒了往日小孩吊嗓子唱戲的聲音。

這安靜極了的氛圍,這讓張勳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便急急忙忙地走進這內堂,沒想到那梅班主一看到來者嚇得如同看著貓的耗子,瘦弱乾癟的身軀頂著一頭白髮作勢就要護著孩子們走。

“梅班主,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張勳看出了端倪,他故意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又拉長調質問著。

那梅班主不敢抬頭,看了看身後同樣害怕的孩子們,不自覺地護住他們向後退。

“今日,張玉不能去唱堂了。”梅班主用著虛弱的聲音回答道。

聽到梅班主這話,張勳立馬氣急敗壞“怎麼回事呢?你們是不是又找打了?你這戲班子是不是又嫌人又多了啊?來人,給我搜搜這院子。”

這話讓梅班主身後的一個還畫著花旦妝的男孩一顫,他不自覺地咬緊哆嗦的牙關,他想起了去年被張勳活活打死的小東子。

他和小東子是睡在一個被窩的好朋友,小東子一直是個活潑的,直到那次,張勳請小東子去給一個官員去唱堂,小東子那唱腔婉轉,基本功更是出神入化,本該至此成個不可一世的角兒,可小東子卻被那官員強行行了苟且之事。

小東子自此閉門不出,結果沒過幾天,張勳又來找他,要給他再送到那官員手裡,小東子不從,張勳便叫人把小東子從院子裡拽出來,之後活活打死了小東子,當時班主梅班主不在園內,等他回來,那小東子已經血肉不堪。

今年,這京城又捧起個角兒,就是張玉。

可現下證明,張勳就是個禽獸不如的,今天張玉她·····

今天大傢伙再去尋她時,人已經硬了。

“怎麼?張玉到底在哪?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放火燒了這戲班子,老東西,你也得給我去地牢裡,我今日可是宴請了新任京城總督,誰要給我找不痛快,誰,就別想活了。”

這話對於張勳來說絕對不是說說而已,這種欺男霸女的事情張勳藉著自己的地位可沒少幹。

此時,這偌大的堂子內無人敢言,而那小廝已經開始準備進入屋內,搜查了起來。

就這樣擅闖民宅也沒個說法,何其霸道和無理。

“小玉死了,都是你個禽獸逼的,你今日還想回來鬧,你還讓不讓別人活了,你去死吧····媽的,呸。”

一道怯生生卻又惱怒的聲音傳來,是個面容清秀的女孩,她不像那些被班主護在身後的孩子膽怯地縮著個腦袋,她勇敢地站了出來。

這對一個未經世事的二八年華少女來說可不是個易事,她不斷顫抖的腿早已暴露了她此時緊張的心情,但她的面容不改,依舊倔強地瞪著張勳。

“蝶馨,別說話,快回來。”老班主佝僂的身軀此時也不敢上前,但擔心孩子的他,此刻急得快要哭出來。

張勳原本打算大發雷霆,但看到程蝶馨臉的那一刻,他凶神惡煞的臉變得猥瑣又新奇。

“喲,新來的啊?往日怎麼沒見過你啊?瞧瞧,這身段,怎麼也該是個角兒啊,來,過來。”

他擺了擺手示意程蝶馨過去,可程蝶馨卻擰著小臉站在那裡。

張勳看少女紋絲不動,轉過頭陰險地衝著梅班主說道“這樣吧老東西,張玉這件事就算了,你讓這個小妞唱一出,我就放過你們明月戲班,怎麼樣?”

梅班主雖然恐懼,但卻絕不允許這種事情,他顫顫巍巍拿起柺杖地指著張勳,虛弱的他此時說話中氣十足。

“你···你,這普天之下沒有王法了嗎?小玉就是因為你的威逼而死,她還屍骨未寒,你就接著禍害我們另一個孩子,你···我要去衙門告你去,你個王八羔子。”

張勳聽到這話只是裂開他的大嘴一笑“你去啊,到時候看看你這明月戲班還存不存在了?這官府的老爺哪個不是和我不相識的?老東西,你識相點就讓這小丫頭片子跟我走,不然死的,可就不止那張玉了。”

這話讓剛剛才挺起腰的梅班主頓時沒了生氣,但他依舊堅持“我的孩子,你一個也別再想帶走,我不會再讓她們任何一個枉死。”

他虛弱的聲音彷彿在昭示他快要命不久矣但他依舊不退縮,狠狠地說著。

聽到這話,張勳再沒了笑臉,惡狠狠地轉過頭對著自己的小廝說“給我砸,把這明月戲班都砸爛,砸得稀巴爛才好,不識好歹的老東西,呸,腌臢貨色。”

話畢,張勳帶來的幾個小廝便開始打砸起來,整個堂內只剩下小孩子不停地啜泣,還有那煩躁的‘乒乒乓乓’的聲音。

程蝶馨聽著這巨響,她的心也跟著害怕,但看到那已經垂垂老矣的梅班主可憐地站在這寒風之中,用力地護住她的夥伴的模樣,還是讓她心頭疼痛地一顫。

梅班主任由寒風如刺刀般刮過他的臉龐,那模樣讓她想到了作為孤兒時候的自己。

第一次見到梅班主時的場景,他也是這般,站立在寒風之中,迎著寒冬帶走了她。

至此她才有了一個‘家’。

程蝶馨轉過頭,再也忍不住了,她走上前大喊“都他媽給我停。”

“不就是隨你走嗎?媽的,我就算死了,我也認了。

乾爹,你不用管我了,我隨他去,從今個兒往後你就當沒撿過我吧。

小福子,你答應我的,我若出事,你要替我給乾爹養老送終。”

張勳聽到這話,終於又有了笑意“哎,這就對了嘛,都停吧。”

而梅班主此時終於動了身,用盡所有力氣抓住了程蝶馨的手,那滿是坑坑窪窪皺紋的臉上盡是淚水,程蝶馨最看不得他這樣,轉過了頭。

“不許,誰都不許碰我的蝶馨,都不許,啊啊,我要殺了你們。”說到後面梅班主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喊起來,老人家徹底沒了心神,崩潰了。

他邁著不便利的雙腿作勢就要打張勳,卻被張勳一把推倒。

程蝶馨心疼地立馬跑過去,扶起梅班主,他已然昏了過去。

看到梅班主這樣,此時程蝶馨也哭得不成樣子,她利落地抹了把眼淚,喊著“小福子,去把乾爹抬回屋,你們都不許尋我,老實在這,聽清楚沒有?”

此情此景,那在一旁站著的孩子們紅黑粗糙的臉蛋上都留下一行行淚水,晶亮亮的眼睛死死盯著程蝶馨,但始終沒人敢說什麼。

程蝶馨不後悔站出來,她知道現下的世道,若是她不去,這明月戲班定然會遭殃,和她一起的夥伴全都不會過得好。

她能夠多苟活這些年,全靠梅蘭生班主的照顧養活,若此時自己像個鵪鶉一樣躲在後面,還讓這個虛弱乾巴的老人護著,自己真該是個狼心狗肺的傢伙了。

她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要是死,那便死去,這一生她本就沒什麼好留戀。

-------------------------------------

自從經歷了前些日子的事情,導致她昨日連續做了好幾個怪夢。

有關於逝去已久母親的,還夢到了姐姐,她們都站在那裡拼命地歇斯底里地呼喊著‘快跑。’

那荒誕卻真實的夢境,讓她在辰時就驚得一身冷汗,如夢初醒。

見著這襄親王府裡熟悉又陌生的屋子,王語如多希望此時此刻自己也在夢境之內啊。

屋內,沒過一會玉蘭就端著水盆走了進來,見著王語如全身幾乎被汗水浸溼,也大概猜測得到了王語如做了噩夢。

她連忙走到床邊,為王語如輕輕擦拭汗水“您怎麼了?做噩夢了吧。”

王語如看一了眼玉蘭,木訥地點點頭。

玉蘭說著邊用帕子為王語如擦拭著身體的汗水。

“玉蘭,今日我想要去一趟張府,我們等會就去吧。”王語如如今面色慘白,渾身沒什麼力氣,但依舊堅持要見姐姐。

玉蘭看著心疼但又無能為力“下午咱們再去吧,今日福晉吩咐了,我們都要去老太太屋裡······”

“老太太?”王語如不解。

“對,咱們府邸裡住著老太太,原本老太太是住在二房家的,可二房那家近些年被上頭調往了嶽州,老太太受不了路途顛簸,一大把年紀了也不該跟著兒孫去那麼遠的地方,所有便來了咱們家。”玉蘭為王語如解釋道。

這話一說,才讓王語如意識到,原來這襄親王府的後院不都是福晉做主,她上頭還有這麼一位。

不過自己從來到襄親王府可未曾見過她。

隨即王語如又轉念一想,自己雖然再怎麼受福晉重視但說破天左右不過一房妾室,再加之這襄親王府實在太大了,每個人的院子都要比過尋常百姓家府邸大上些,老太太總不至於屈尊來找她吧?

王語如點點頭,沒什麼太大的表情。

見著王語如這般,玉蘭安慰道“不用擔心,我雖沒見過老太太,但我聽說這位太太是將門獨女,脾氣也不錯除了有些溺愛孩子,沒什麼不好的。”

王語如想到了這大宅門裡的算計和前幾日出嫁時劃破的手腕,她不由得嘆了口氣,手腕隱隱作痛的感覺讓她有些心慌。

她隨即搖搖頭,不想再想這些,叫玉蘭梳妝一番就出了門。

老太太的院子離王語如的千辰院可不近,中途還要經過一個小花園,王語如本就前些日子受傷,今日走這麼遠,此時面色如枯槁,腿腳都在不可控的哆嗦著。

“您坐在那裡歇一會吧,今日也是起得太早,您那早飯吃得太少了。”玉蘭在一旁碎碎念念地說著。

王語如也不惱便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上。

就在這時,王語如清晰地聽到了耳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王語如回頭,瞧見一位不惑年齡卻身姿嫵媚的少婦此時正挽著一個二八少女,朝這邊走來。

王語如想起來了,是那日見過的三姨太,旁邊的就是她的小女兒巧月。

見著來人,王語如實在此時有些虛弱,她沒有站起身,而是坐在那裡輕輕道了一句“三姨太太,早上好。”

今日的三姨太穿著一身漢女的旗裝,梳了一個小巧的把子頭,此時逆著陽光看不真切她的面孔,只讓人覺得她周身都透露著一些不善的感覺。

王語如想到那日見著她,不似這般啊。

還是三姨太率先張嘴說話“哎呦,妹妹近些天可好了些?那樣大喜的日子遇到此番可當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