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回憶裡見到殷明月穿月白以外的顏色。
明明是喜慶的鮮紅。
在他遊魂般呆滯的神色襯托下,卻像血一樣觸目驚心。
失去愛人,他無疑是悲痛的。
不過我對殷明月卻沒什麼男女之情。
殷明月死後做了判官,早就被蕭容予抹去了記憶。
沒有我的血,他也看不了這段關於我的記憶。
我戳了戳蕭容予的胸膛:“你這算不算是濫用私權?”
他低哼一聲:“嬋兒想讓他記得?”
我忙撇清關係:“當然不是.”
又轉移了話題:“接著看吧.”
蕭容予倒沒為難我。
他手一揮,畫面往前躍了不少。
“接下來就是閆芳芳和殷明月的過去了.”
這也是我本來要看命簿的目的。
我打起精神來。
畫面裡。
殷明月一身素白的粗麻壽衣,形容消瘦,臉上還掛著兩個大黑眼圈。
他正在那一世我的靈堂裡給我燒紙。
靈堂內,只有他一人。
紙錢燃燒的火焰將他的臉映成橙紅色。
卻映不暖他眼裡一片死寂。
“嬋兒,再有一日,我就得回朝了.”
他緩緩開口。
可回應他的,只有火苗吞噬紙錢時的噼啪聲。
殷明月也不在意。
他看著眼前的靈位,就像是愛人還在身邊一樣。
他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嬋兒,原諒我沒辦法陪你一起走,不過你等等我,很快的,等我為國為民盡忠盡善後,我便來找你.”
“我不會再娶,你永遠是我的夫人.”
越說,他的聲音越是顫抖。
但他沒有哭。
或許早就哭幹了眼淚。
第二日,殷明月穿著一身官服,乘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看到他對我那樣深情,我到底有點不自在。
我隨口找了個話題:“殷明月在那時是什麼官?”
蕭容予答:“大理寺卿.”
我笑笑:“斷案的啊,倒是很符合他.”
蕭容予一笑:“嬋兒不是知道麼?殷明月的傳說?”
被他拆穿,我老臉一紅。
蕭容予握住我的手,輕聲道:“嬋兒不必擔心,我如今是不會再計較這些的.”
他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只要嬋兒在我身邊,什麼苦難我都不覺得苦.”
我回他一記深吻。
……下朝後,殷明月獨自回府。
他的府邸外還掛著黑白的祭字。
殷明月進入府內,溫了一壺酒坐在院中的老梨樹旁。
梨花正開,素白悽楚。
他剛喝了一口,一道女聲響起:“殷郎,何苦一人獨酌?”
殷明月嚇了一跳,手裡的酒差點晃出酒杯。
他轉身一看。
一個身穿鵝黃短褂,搭嫩綠繡花裙的姑娘,正向他走來。
姑娘的髮髻上還簪著幾朵漂亮的芍藥花。
她是一抹濃烈鮮明的色彩,闖入了到處裝飾著素白的地界。
殷明月皺起眉:“沈姑娘怎麼來了?”
我看了眼命簿,沈靜婉,是閆芳芳在殷明月那世的名字。
來者應該就是她。
果然,姑娘嬌俏地笑了:“靜婉奉家父之命前來,送殷郎升官之禮.”
讓一個姑娘來送,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可見沈靜婉來的別有目的。
而那目的從她姿態的嬌羞,眼裡的傾慕不難來看,不難明白。
殷明月只做不知,客氣拱手:“那就謝謝沈大人好意了,時候不早,殷某讓下人送姑娘回府.”
“來人……”沈靜婉打斷了他的話:“欸,等等.”
言畢,上前替他斟滿了酒杯,兀自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沈靜婉將酒杯奉給他:“靜婉知道殷郎情深,一時半刻走不出過去.”
“不過,那事兒已經過了三年。
殷郎,你也該走出來了,或者,讓靜婉陪你走出來,好嗎?”
這話,就差挑明她喜歡他了。
殷明月立馬起身,和她拉開距離。
臉上滿是疏離。
“沈姑娘,嬋兒走後,我已決心不再娶,還請姑娘不要將心思放在我身上.”
沈靜婉一愣。
忽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手又將酒杯摔到一邊。
她站起身,逼近殷明月,眼眶泛紅:“殷郎,我們也是從小就認識,我不比她來的晚,為什麼她喬念嬋可以,我就不可以?”
殷明月皺著眉解釋:“這不是早晚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沈靜婉指著自己:“想娶我的大有人在,我都拒絕了!我等你等到現在,為什麼你不能看看我?”
說著,她拉住了殷明月的胳膊:“殷郎,你看看我!我是戶部侍郎的嫡女,我不比喬念嬋差!”
殷明月拉開了她的手,堅定地說:“沈姑娘,我一生只娶嬋兒一人.”
“喬念嬋已經死了!”
沈靜婉怒喊一聲。
隨後,她推了一把殷明月,捂著臉跑走。
古代男女之防森嚴,沈靜婉卻獨自一人出現在殷明月府上。
還這般不顧禮儀,可見是愛他愛到沒有理智了。
沒想到,他們還有這樣的過去。
殷明月沒看她的背影,而是拎起了酒壺,對著壺嘴猛灌了幾口。
我有些唏噓:“怪不得閆芳芳第一次見殷明月是那種反應呢.”
蕭容予對此沒什麼興趣。
反而問我:“那你這一世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感覺?”
我想起剛開始被他嚇得不輕。
我尷尬地咳嗽一聲:“那當然是覺得,這個男人好帥啊.”
我隱瞞了那些負面情緒,挑了句好話說。
蕭容予眸中含笑看著我。
好像已經看穿了一切,但不說破。
他又調快了畫面的進度。
這回,我看到一身輕紗的沈靜婉。
那暗紅色的輕紗,遮掩著只穿了肚兜和短襯的身子。
白皙的面板在輕紗之下半露不露。
我不由捂住蕭容予的眼睛。
“不許看.”
蕭容予也沒掙扎,低笑:“好.”
所幸沈靜婉很快在外面披上了一件從頭遮到腳的斗笠。
看著斗笠的青布遮住春光,我這才鬆開手。
我不由喃喃:“她這是要去幹什麼?”
蕭容予不語,默默將我攬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