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華的話說完，天帝臉上的笑容僵住。

他看著蕭月華，試探著開口：“月華，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月華深吸一口氣：“月華已經知道了真相。

父君，您曾教導過月華，站在天界睥睨眾生，最重要的就是內心公正.”

“父君說得不錯，可是卻做錯了.”

“月華這次在冥司學到了很多，也希望父君可以正視過去，還魔界和冥司該有的寧靜.”

蕭月華眼神澄徹，像是從未被沾染過的仙泉。

說完一番肺腑之言，她拿出了我給的文書。

蕭月華將檔案呈上去：“父君，請您過目.”

雖然沒有看，天帝卻顯然已經猜到了內容。

他嘆了一口氣：“真不該將你送去冥司啊……魔女蠱惑人心啊！當年你九哥……”我冷笑一聲打斷天帝。

即便他到現在都覺得我是所有事情的源頭，我也所謂。

就讓他繼續這麼以為著吧。

“到底是我蠱惑人心，還是天帝陛下您玩弄人心！不將公主送到冥司，她又怎會知道千年來，都生活在謊言欺騙之中？”

天帝這次沉默了，從蕭月華手裡接過文書。

看完後，他抬眼看向蕭容予：“冥王，這是你屬意的？”

蕭容予眼神冷漠：“是.”

明明是天帝居高臨下看著他，這時卻有一種他氣勢更勝一籌的感覺。

天帝一怔。

是啊，下面站著的，是他一直都最屬意的小九。

這六界，原本就是要給他的。

為什麼，他苦心經營，卻眾叛親離？天帝又看向蕭月華：“月華，這也是你想看到的嗎？”

“是.”

一雙兒女都唱反調，天帝也說不出話來。

大殿內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天帝手指輕叩玉幾的聲音。

我不知道他現在的感受。

但我知道，他當初做出那樣的事，就應該做好被兒女唾棄的準備。

良久的寂靜後，殿內響起了天帝滄桑沙啞的聲音。

“本尊可以向你們道歉，但這是你我之間的事，不必昭告六界吧？”

看來，他還是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畢竟那會讓他失了臉面。

他不過是丟了臉面。

我呢？蕭容予呢？我們幾乎是失去了一切！我冷笑一聲：“當初協議三通，就說明了要昭告六界，難不成你想反悔？”

天帝臉色難看，他說不出話來，但也不願認同我的話。

更不願答應公開道歉。

說白了，還是死要面子。

我正想動手，蕭月華擋在了我前面。

“父君，如果你不道歉，風氏一族不會願意支援您這樣的人！”

我有點意外。

蕭月華為了幫我，竟然拿出母家的勢力作為要挾。

風家，是女媧一脈，不屬於六界之中，但六界一直都有風家的一席之地。

正是因為有風家的支援，天帝才能穩坐寶座。

如今，天帝的實力已經沒有優勢，他更不敢冒失去風氏的風險。

天帝擰了擰手上的玉扳指，吐出一口濁氣。

看著月華，眼神是又氣又無奈：“蕭月華，你到底是翅膀硬了！”

蕭月華繃著小臉，沒有回應。

“唉，罷了！”

天帝手指在玉几上輕輕點了幾下，吩咐一旁的司命，“幸善，去將眾仙官都叫來吧.”

“是.”

得到命令，司命飛快地跑了出去。

沒多久，仙官們來到了大殿。

我和蕭容予就站在大殿中間，他們一來，自然先看到我們。

“這，這不是魔界將軍和冥王嗎？！”

為首的仙官腳下一頓，隨後反應過來：“快！快保護陛下和公主！”

“慢著.”

眼看兩邊就要對峙，天帝發話了。

“無妨，是本尊讓他們來的.”

“本尊有一事要說.”

仙官們這才安靜下來。

天帝雙手撐在扶手上，起身看向我們：“當年剔除喬念嬋魔骨一事，確實是朕違約在先.”

“喬將軍……小九，本尊願意為那一次犯下的錯誤，在天界大典上向你們道歉.”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陛下！怎可向魔界低頭？”

“是啊陛下！”

天帝抬了抬手，眾人很快噤聲。

他說：“這件事本尊已經想好了，不必多言.”

仙官們只好憋著一口氣。

憤怒的眼神，都快將我瞪穿了。

天帝又看向我：“喬念嬋，這下你滿意了嗎？”

他會答應，也不過是形勢所迫。

不過，不管過程如何，結果我很滿意。

我挑挑眉：“自然，希望天帝說話算話，不要再反悔.”

撂下這句話，我不再管其他人的反應，與蕭容予兄妹二人一道離開。

我本想感謝蕭月華，但她直奔冥司找陸昊廣練武去了。

既然她不願意再提，我也就不強求。

我和蕭容予回到宅子。

目的達成，我神清氣爽：“這回，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蕭容予神色淡淡：“嗯.”

我看他眉目間化不開的冰冷，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眉宇。

我輕聲道：“當年的事你不要多想了，只要如今我們在一起就好.”

蕭容予搭在我肩頭的手不自覺收緊。

他滿眼心疼：“你受到的傷害歷歷在目，嬋兒，我不能不想.”

相比於剛才的平靜，他現在內心似乎波濤洶湧。

說到底，還是因為我啊。

察覺到他波動的情緒，我環抱住他：“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蕭容予深深看著我，片刻後將腦袋埋進我脖頸間。

“嬋兒，你知道當初你……自刎後我在想什麼嗎？”

我身子一顫。

這是我們從沒有聊過的話題。

而我竟然沒有勇氣回應。

良久，我才輕輕地問：“你想了什麼？”

蕭容予低哂：“我想毀了六界，毀了一切。

後來……我又想若是救不活你，毀了六界又如何？沒有你，我也不願獨活.”

“別說這種話！”

我趕緊用手抵住了他的雙唇，卻被他反握在手裡。

他親吻著我的手指，像在對待無價的珍寶。

“嬋兒，自那之後，我便發誓要替你報仇。

我絕不會忘記當年的事！”

他這樣執著，多累啊？可我知道，我無法勸他放下過去。

就像我，也不能放下那些恨一樣。

我笑了笑：“那我們就一起復仇，大仇得報之時，就將過去的痛苦忘掉.”

蕭容予眼中的冰霜化暖：“好.”

我心中輕鬆了些，親了親他嘴角：“那約定好了.”

蕭容予回吻我，應允的話消散在唇齒糾纏中。

……此時，天界。

天帝揮退了眾人，大殿內只剩下他一人，更顯的空蕩。

忽地，他放空了全身的力氣，跌坐在寶座上。

天帝眼神空洞，木然地看著蕭容予離開的方向。

半晌後，大殿內響起他輕飄飄地嘆息。

“小九竟這般痛恨我，連月華也……”沉默良久，又是一聲喃喃。

“難道當年的事，我真的做錯了嗎？我錯在哪裡？到底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