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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騙子

我一貫不喜面對這樣的情況,因為摸不透對方的情緒,會讓人感到很被動。

我看著顧臨淵古井無波的眼,從裡面瞅不出任何一絲光亮。

像是他心裡那扇曾向我開啟過的大門,永遠地閉合了。

我嘆了口氣:“好吧,那你想談的時候再談。

只要你願意,我一直在,我會盡我所能幫你,無論是什麼樣的事情.”

說完,我終止了今日的嘗試,因為沒有再試下去的必要。

他性格倔強我是知道的,想要等他吐露心扉,便只能等他自己揭開那層心結,強求只會起到反作用。

他不肯看我,目光望向別的地方出神。

我輕嘆一聲,轉身離開。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向蕭容予等人走去的時候,顧臨淵回過頭凝視著我的背影。

眸底的那抹似有似無的哀色,無意識地流露出真實情緒。

他從來不怪喬念嬋輕信天帝,落得魔界幾乎全軍覆沒的下場。

他所在意的,只是她不守承諾。

在他面前獨自自刎,棄他而去。

“你與我之間的約定,難道你忘了嗎……”顧臨淵閉上眼,記憶飄回了多年前。

從小,他就與母親一起生活在魔界。

一開始,顧臨淵以為他和魔界其他人一樣,是土生土長的魔族。

後來才知道,他是被喬念嬋從天兵天將手中救下來的——某位神君的私生子。

因此,他一直都受到排擠,難以真正地融入魔界。

母親死前,他尚還有最後的歸宿,母親死後,他便真成了一個人。

他所能做的,只有發奮修煉。

因為他始終堅信一條信念,只有達到了足夠的高度,才能讓別人不敢拿他的身份說事。

才能站在她的身邊。

喬念嬋比他大不了多少,但一直很照顧他。

等他能走能跳後,便與喬念嬋一起練功,卻一直比不上她。

這對滿懷渴望的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打擊。

某日演武,顧臨淵又被喬念嬋一槍挑斷了武器。

旁人恭維著:“不愧是公主殿下,實力非凡!”

“恐怕只有小顧能與她對上幾招了.”

他們的議論聲,承認了他的實力,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顧臨淵鬱悶地尋了個僻靜的角落,獨自出神。

突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撫上了他的肩膀,他抬頭一看,只見喬念嬋輕笑著站在他面前。

她敏銳地察覺出了他低落情緒,一屁股在他的身邊坐下。

“怎麼在這生悶氣呢?”“我沒有生悶氣.”

顧臨淵想了想,才喃喃道:“我的功法一直上不去.”

喬念嬋大咧咧地拍了拍他肩膀:“你可比和咱們一起的那些小屁孩厲害多了,怎麼就上不去?”

顧臨淵瞧著她,不甘地憋出一句:“可我想和你一樣強.”

她一愣,那雙又圓又大的眼裡的驚訝,顧臨淵至今都忘不了。

過了會,她才反應過來,琢磨著說:“你雖然天資聰慧,但也比不過我比你多活了這麼些年啊,你只不過陷入了瓶頸期,這很正常。

我會一直陪著你,與你一起練功,突破那一層障礙.”

“真的嗎?”

他偏過頭迎上她的眼眸,望著她在光照下熠熠生輝的瞳眸,心下微動。

“自然,我們可是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她像是害怕他不信,摸著下巴沉思了片刻,眸子一亮,拽著他的胳膊起身:“跟我來!”

顧臨淵跟著她到了魔林裡,樹藤張牙舞爪,開著詭異的花,顯得喬念嬋拿著兩個酒碗往桌上放的動作都透露著神秘色彩。

顧臨淵疑惑地瞧著她。

“這是幹什麼?”

喬念嬋肉嘟嘟的小手開啟了酒罈,塵封的酒氣沖鼻,她嗆的咳嗽了許久。

顧臨淵急了,伸手想替她拍拍背順氣,手卻落在半空,遲遲不敢下去。

他多想觸碰她。

可她是魔界的小公主,他怎敢沾染?等到喬念嬋緩過氣來,頂著張被嗆紅的臉,沒看見他眼裡的糾結,笑說:“我們學人間的小把戲,拜把子吧!”

顧臨淵不知道拜把子是什麼意思。

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好.”

他們不懂人間的那些繁文縟節,只是依葫蘆畫瓢的照搬流程。

喬念嬋咬破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滴入酒水裡,顧臨淵也照做。

看著酒與血液混溶,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油然而生。

似乎只要飲下這碗酒,他們就將會生生世世被聯絡在一起。

他慌神時,喬念嬋端起了酒碗:“你學我的.”

顧臨淵依葫蘆畫瓢,端起酒碗。

她說。

“我喬念嬋,與顧臨淵是一輩子的朋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顧臨淵黑漆漆的瞳仁激盪,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喬念嬋。

“公主……你在說什麼?”

她竟然要和他這個骯髒的棄子許下這樣的誓言?喬念嬋歪歪腦袋,不解地催促:“快點啊,你磨蹭什麼?”

她會後悔的!顧臨淵心裡滿是這句。

可,到嘴的拒絕又被嚥了回去。

他握緊了酒碗,唇瓣顫抖。

“我顧臨淵,甘心追隨公主永生永世,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喬念嬋不知他說這話用了多大的決心。

反還笑他:“笨蛋,我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顧臨淵沒答,只是將酒一飲而盡。

喬念嬋也不管了,抱著酒碗咕嘟咕嘟,喝完打了個飽嗝兒,吐出粉嫩的舌頭:“難喝死了.”

顧臨淵腦袋發暈,對她勾起一抹從未有過的笑顏:“我覺得很好喝.”

喬念嬋呆住了。

她可從未見顧臨淵這樣笑。

沒等回味,她便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他們喝的是從桑晉的酒庫裡偷來的陳年好酒,滴酒未沾的兩個小孩喝完,自然醉的不省人事,再醒來時沒少挨訓。

那段記憶已經模糊,唯有那誓言在今日依舊清晰。

可是就如當時喬念嬋的反應一樣。

她根本就不在乎她說過什麼,那些話只是為了安慰他而已。

顧臨淵望著她遠處的背影,胸口像是被放在火裡燒。

“騙子.”

一縷極其淺淡的低音散在風中,沒人聽見。